两人倒还都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对方的好,莫船就说,好,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莫船一走,肖明侠问,他就是莫船,他倒不认识我了,当年在槐庄初中他是有名的学生。愚同说,他是有才,人也热情,同我一年分来的。我们几个都挨了校长的训,连舟是最后一个的,没想这么重的。虽说没啥,连舟这一向可就消极多了。
肖明侠说,这连舟上学时就机灵的,也会来事。不过听你说,这也怨不了他的。愚同说,是怨不得他,可他也自责。只我们这位校长只要想说你就能找到说你的理由,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校长在什么事上说你,就全看个人的运气了。就像今天校长说那个青年教师一样。他头有点长,下了课同学生在打乒乓球,就被校长说了。由下课活动说到他的长,校长还要给他钱让去理。所以连舟只有自认倒霉,同校长是没法讲道理的,可他还是想讲。同他过去西坡的同事订亲以后,他就总往那儿跑。有时想这对连舟也算情场得意,官场失意吧,只人比过去消极了许多。
肖明侠说,人总有不顺心的时候。不过人还是不能消极,这一消极就易得病。两人就这么聊着,一直到了镇医院。愚同说,走,吃了再回吧。肖明侠说,不了,你已请我好几次了,我还没请你一回呢。要吃,咱哪天到县城去,有家砂锅特别的好吃,我请你。愚同就笑笑说,那好,你就回吧。我也就走了。
第二天,天气不错,冬日的太阳虽不是很烈,但还是在有太阳时让人感到温暖和灿烂。课三上了后,没课的老师围在花坛旁说闲话。
正说时,初三(5)班的教室传来了吵闹声。一个教师说,这沙卫军不知又训谁了?大家就说学生这一向的表现,说着时,从三(5)班的教室跑出来一个人,沙卫军在后面追着。
花坛边的老师就知沙卫军同这学生起了纠纷。见那个学生跑到花坛旁了,有几个老师就挡住了那个学生。有人也认出了是谁,喊道,罗少锋,站住。但罗少锋还没有停的意思,头一扭就又想走。这时,秋建平刚好过来,一把抓住罗少锋说,你还鼓的不行,叫你站住,聋了么?
这时,沙卫军也赶到了,见秋建平在就说,这学生牛的很,别人都好好唱歌,他不好好唱光胡拉腔,我让他站起来,他不。我用手去拉,他还一挡,我气得就踏了他一脚,他居然把我脚一提,差点把我踢倒。我再打时还跑了。你能么,咋不跑了?
罗少锋头一扭又要走。秋建平冲上去就是一脚说,啥都由你了,老师把你还说错了不成?你再用你的牛眼睛把我瞪一下。这罗少锋倒真的拿眼又看了一下秋建平,气的秋建平抡圆了拳头就去打。
当时谁也没注意,突然秋建平身后冒出一个人,一脚就把秋建平踏倒了。只见那人五大三粗的样子,指着地上的秋建平就骂开了,说,把你娘日的,少锋常说老师打他,我还不信,今儿我可见了。你就这么教书的?我把孩子送来让你儿打的话,我自己打哩么。
这时秋建平站了起来,就向那男人冲。别的老师就拉住了秋建平。秋建平也气坏了的说,我就打了,咋的,为啥不打别的学生,你娃没见好的很?那男人说,我娃不好咋的,是给你先人丢人来,还是把你娘日了?我不挡住的话,你儿一拳头把娃命送了,看你儿心狠的么,你还人民教师?秋建平说,你日谁他娘,你嘴巴放干净些,这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那男人说,不是我撒野的地方,倒是你儿打人的地方。你把人打了,倒比我还有理的不行。走,少锋,爸先把你引到医院去看看,看有没啥问题没有,有问题了再和他儿讲。
正说时,白省来了,说,打你娃不对,你打教师就对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像话么?那男人说,啥叫不像话?我眼睁着看把我儿被往死里打,没一个劝,我一管,倒我不像话了。你们还是老师么?白省说,行了,来,有啥咱坐下说。
那男人说,我不,打了人还有理的不行?吃人呀。白省还要说啥,突然李广胜站在后面吼道,你和该蛮不讲理的人又说的啥,他要看病就看去。你去给派出所老张打个电话,让他来处理。那男人一听这话又骂开了,我蛮不讲理,我看你的眼长勾子上了。咋还拿派出所吓人?我跟你儿说,有本事把我法办了,把你娘日的。
李广胜也一气说,我没本事,你厉害,你日你娘去。一个学校让你胡闹,没法了,你能你别走?那男的说,我怕球,我不走,我看你儿能把我咋了?
这时下课铃响了,师生们全围了过来。气得白省吼道,来来来,来看热闹来?没事了,老师也别围了,你让他一个人吼。大家看白省的样子,就四散开。李广胜气得也走了。
罗少锋的父亲一见人走了,也拉了罗少锋要走。秋建平说,你别走,你不是不怕么?那男的说,我怕球,派出所人来了,告诉他让他上街来找罗老儿,我在医院。转身拉着儿子走了。
李愚同看了全过程,给下了课的莫船和刘连舟讲了。刘连舟说,秋建平他能么,让人踏一脚,我看他儿能咋的。莫船说,连舟你也别这么说,这一脚也踏在所有教师身上。愚同说,家长平时说,让你放手管,该打就打,可真让家长见了教师打学生的样子,十有八九难以心平气和。不过这家长也过了,我当时就想冲上去。刘连舟说,这回李广胜又得忙了。
中午时分,派出所才来了。白省说,老张咋才来?老张说,你打电话时我还在原南办案子,回来没吃就来了。咋回事?说着进了李广胜的房子。
李广胜听说还没吃饭,就叫到外面吃了饭。不知李广胜咋说的,派出所吃完后,就去把罗老儿拘留了,并罚款三百元。
这罗老儿是阳湾镇的一个屠夫,古渡人,在阳湾镇他算得上一个人物。他的家人交了钱后,他就出来了。他出来后,就找镇政府,县教育局,县政府要求为他儿子申张正义,严惩打人教师,赔偿儿子医疗费。被罗老儿这么一闹,学校受了巨大的压力。
尚军其后来对莫船说,校长气得大骂。可骂归骂,问题还得解决。尚军其问你知道最后咋解决?莫船摇摇头。尚军其说,学校给了罗老儿五百元,算他儿子的医疗费,这才算完。还在行政会上批评了政教处,批评了秋建平,秋建平做了检讨。中国这事,哪里有个谱。莫船说,也不是没谱,不论谁,打人总不对。
尚军其说,可罗老儿有啥损失,学校却被动的不行。再说了,老师打学生不对是不对,可有些学生不打你说咋办?莫船说,教育只剩下打时,也是教育的悲哀了。尚军其说,教育一直是悲哀的。这回,建平不但被白打了,学校还掏了钱。莫船说,不掏不行么,要么他告去?尚军其说,还告,不告名声也大了。
莫船说,这就没法了?都打到老师身上了,还要怎样?尚军其说,你也不能这么看,凡事要看主流,大多数学生家长还是好的。莫船笑笑说,是呀,要看主流。
不过周例会,李广胜还是了火。骂完之后,点了根烟,说,不过咱教育学生还是要有耐心。学生不好好唱歌,不全是想捣乱,也可能是情绪不对头,教师工作还是要做细,要真正的有的放矢。听孩子哭,不是哄,就是吓,其实孩子哭的原因是屁股上扎了根针。所以,咱教育学生时,就是要找到这枚针。工作不细,方法简单,问题就来了,矛盾就激化了。不只自己在学生面上失了威信,给学校也添了麻烦。罗少锋的事完全是没处理好引起的。
说到这,李广胜狠吸一口烟,说,外面人,胡搅的很,所以我不是让大家不管学生,而是要更大胆的管,但要注意方法,方式。只要咱教师为了学生好,咱就问心无愧,想干点事怕人说还成。万一出了事有学校。同时,对那些好好先生的教师,咱也不客气。你讨好学生是在害学生,他们啥都还不知道。所以各项工作还是要严格要求。
散会后,大家也不出声,各自回了房子。
圣诞节那天晚上,唐丽丽叫他们几个出去玩。大家也闷就都去了,一直跑到车站附近的一家饭馆吃饭。
大家坐下后,唐丽丽见大家没精神,就说,怎么一个个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今晚我请客。饭后,去猫王迪厅跳舞。莫船一笑说,没精神是好久没吃了,你看这一吃就有精神了。
愚同说,你把大家说得象饿鬼一样。莫船说,咱们可不就是饿死鬼,从物质到精神,今晚,就放开了吧。方春华说,我看你这一向书读的倒好,还同学生打成一片,好不逍遥。莫船说,你说在学校,除了读书和爱学生还有别的啥乐趣?我倒现,在教室一站,人就变了。好象进了天堂一般,学生很多时候倒成了我的老师,不知不觉一堂课就过去了。愚同说,你听起来还浪漫的不行。
刘连舟说,你遇上罗少锋那样的学生就不浪漫了。莫船说,我遇上罗少锋,事情肯定不是那样的。说句粗俗的话,咱教师挨打,有学生坏的一面,也有些教师该挨打。好些老师,让我看着都反感。唐丽丽问,有天打了我,也该挨打么?
莫船说,那要看你做什么了。你们想想,咱们小时候,老师在咱们心中有多重?现在虽不如以前了,可老师还是学生的一个制约,为什么搞的学生不听老师的,反感老师,厌恶老师,想打老师呢?愚同说,可这也不能全怪老师,环境如此么?莫船说,即使环境如此,咱教师没责任了么?刘连舟说,看又激动了不是?莫船说,我是激动了,看学生的学习,我觉得有些受罪,咱老师还是要争气。
方春华说,怎么争气,看看那氛围,你又不是没体会?莫船说,可不能因了环境,因了别人,自己就放弃老师的操守。愚同说,老师自己都没尊严了,还怎么有尊严的活,怎么有尊严的教学生?现在这种情况是,领导们觉得都正确着,教师也觉得他的行为是多种可能性中唯一的最可行而有效的,也是对的,可结错了,大家一起把教育搞成这样了。莫船说,说我爱读书,爱学生,我其实在逃避。
丽丽叫道,叫你们来是为了轻松,咋又说这些?快吃吧。愚同,我听说,你同那个肖护士这一阵来往的挺密切,今晚叫来不行么?方春华也说,对,叫来,我们把把关。愚同一笑说,怎么拿我说事,人家订了亲的都不叫,我叫什么?丽丽说,订了亲的有什么好,见了面只有说好话了。愚同说,这么说,你们见了她还准备说些坏话不成?唐丽丽说,说真的,又不是很远,叫来大家乐乐么。愚同说,叫没啥,可她今晚值班。这医院的工作,时间限制比咱们更麻烦。
莫船问,等会跳什么舞?丽丽说,当然是蹦迪了,还能跳咱们那回跳的?软软的,没劲。方春华问,你俩啥时还跳过舞?丽丽就说了那次国庆时在关府酒吧,见到莫船和柳虹的事。大家就笑,说,莫船你倒好。莫船说,这有什么,今晚大伙都可以和丽丽跳的。于是大家就笑。
吃完后,他们就到了猫王迪厅。跳了一阵后,莫船有些不适,就坐在了一边看,方春华也坐了。方春华说,看这里灯红酒绿的,和咱们的生活似隔了很远。
莫船说,教师的生活还是清淡的。我本是清淡的人,应和这教师生活相合的,但现在也有点倦意了。方春华一笑说,我也是。莫船说,现在才教了两年,已觉得很长了。方春华说,我也是。莫船说,现在倒特别爱想上学时的生活。方春华笑了笑说,我也是。
莫船听了就笑,说,你就只会‘我也是’。
两人不由得相视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