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愧疚地说道。
白九灵落下一子,诚色正然道:“的确不易,能够自己反省过错,责罚自己来偿还罪过,并不责怪自己因为善心犯下过错,心中仍然坚持为善,即使是我们也不敢说一定能够做到,其实他自罪六年已然弥补过错,已经不再亏欠什么。”
闻言,武老头喉头长声低哼,叫出声道:“当年要是能够早早得知,我一定要一口咬掉那老乌鸦的鸡头不可。”言语之间甚为狠厉。
黄老头双眼湿润,心中略畅,倒是没有说话。
亭中落子声起,白发道人心中暗暗得意,下出了一招妙手,对于棋势大为有利,不禁遐想道:“若此局得胜,吾能在棋盘之上胜了白先生,岂不传为佳话?”
白九灵叹息道:“当年之事,朱雀街里应外合,勾连行事,图谋甚大,乃是用心在前。但却反而被人利用,最终事情败露,终被斩灭,我们倒反而像是置身事外一般,让一众小辈遭受诸多苦难。
“其实现在来看,我责任非小,若不是当年我看赵椿百窍通明,诸穴亨然,美玉良才更为长明之先,不忍明珠蒙尘,一时动了收徒之心,让她来学塾闻道,也不会使得在黄龙向她道破后,方时只十岁的小姑娘毅然决然自杀其身,我们来不及相救,险至天翻地覆。”话语间白九灵执子落停。
众人闻言,虽然已经是当年之事,如今再次回想还是不由得惊心动魄,
那横天一剑犹如落到自己身上,不由得脊背生汗,头顶发凉。
刚才还在为棋势心喜,现在白发道人眼前却浮现着那惊天剑光,为当年小镇没有天翻地覆而感幸余万分,心中滋味万千:“先生不必自责,赵椿之姿,犹胜长明,谁人能不动心?况且先生当年愿意出手相助,引赵椿入道,乃是为我们解决燃眉之急,并非私心。可谁能想到赵椿竟只闻道半日,就悟道直接入道,出乎意料,这才最终自杀其身,救无可救。”
一想起那个小姑娘,林古道心中唏嘘不已,当年长明河畔枯坐十年,求道不得只能黯然下山。
后来境界再升,独身再上昆仑,可长明河仍然是波涛横流,暗自无声,在自己又一次心灰意冷准备下山之际,一道声音在心中响起,让自己来此处寻找答案。
当时自己望着魏巍昆仑疑惑重重,但还是放弃了那广阔天地的大好前程,来这小镇当了镇长。
时光流逝,直到那个小女孩出生,林古道才终于疑惑稍解。
自己生来周身一百零八窍便通一百零五窍,诸穴光明,万年以来,资质乃是长明第二。修行以来势如破竹,自问无人能比。
可那个小女孩生来就通一百零八窍,洞府天然。虽然自己由于种族优势,生来便已经入道,可自问,即使同样是白先生布道,仅用半日便由悟道直接入道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所以自己和那个小女
孩相比,资质、悟性皆不如。可惜天妒其才,人谋其身。
心愤不平于是便有仗义之言。
怒气腾腾在隐隐之间,林古道开口:“自杀其身,我看未必。当年黄龙那小子从一丈观回去之后,莫名其妙对赵椿道破,就在眼皮底下,黄麟竟然毫无察觉?何况赵椿虽然已经入道,可未经修习,这自杀其身之法她又是何处得来?”
黄老头正在饮酒,听得这话,一口酒呛得满肺都是,咳嗽不已,断断续续着急地说道:“你…你小子。。。满口……满口喷粪,怎的?你怀疑我是故意为之,让我那黄龙孙儿故意道破?我若要故意为之,何必假借他人之口,这点胆子我还是有的。况且我会拿自己仅剩的血脉开玩笑?让我那孙儿自苦六年?”话语间,黄老头声中略有凄苦之音。
当年事发后,赵牧灵在姐姐赵椿头七之后来店中赊借米粮,自己那孙儿小黄龙看到赵牧灵是孤身一人来店中,自知已经闯下大祸,自那之后,每日和自己说不过三句话,一个活泼的孙儿就此变了性子。
武老头心潮回涌,想起当年种种,那一对姐弟每日勤勉奔忙,每次见到自己,小女孩小小年岁却每次都会规矩有礼地微笑喊一声:“武爷爷”。
接着后面有一个丁点大的小猴子,鼻孔戏耍着两条长龙才终于追上姐姐,喊道:“黑爷爷”。
等走到远处,才听得那个懂事的孩子说
道:“不许叫黑爷爷要叫武爷爷”,然后那个矮矮的小猴子总是会立马“喔”地一声,不过下一次见面又只会记得叫“黑爷爷”就是了。
不过从六年前的某一天开始,那个小猴子见到自己就记得改口叫自己“武爷爷”了。
可惜等到少年总算知道要听姐姐的话时,姐姐却已经不在了。
林古道的言语像是两把利剑戳在心上,不加细想,武老头便气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境界高,可说话也忒难听了些,比你爷爷我还会挖苦人。怎么?你怀疑到我们身上了?要不要说是我教的赵椿那自杀之法?如果当年我们能事先知道那老鸡头一番暗中谋划,还用得着黄龙那小子自作聪明去救人?我便要第一个冲上门去,淹了他那鸡窝。”
白发道人苦苦思索,方才白先生这一步可妙得很啊,竟然将先前的劣势都挽救了回来,现在局势未明,自己这一步可出不得半分差错,可听着两个老小子的声音不免心乱,只能接过话头说道:“你们两个当真是老糊涂了不成?连晚辈的弦外之音竟也听不出来,当年他们事情做得隐蔽,若不是那一剑,只怕至今我们也难以弄个明白,当年黄龙是从一丈观回去之后才莫名其妙犯下大错,古道何曾是怀疑你们的意思?”
林古道向亭内一拜,说道:“晚辈自然是相信两位前辈的为人,可当年黄麟前辈当真没有一点察
觉吗?”武老头心气稍顺,也转过头看着黄老头。
黄老头咕咚咕咚连连长饮几口酒,不知其味,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只得耐着性子又一次解释道:“我都已经说过了,当日黄龙回来之后,一切正常,并没有入魔着道的迹象,而且他道破之时我就在身旁,我当真是没有一点察觉。
“事后我多次询问,黄龙也说是自己自愿的,只是不知道会闯出这么大的祸,其他的一概不愿意多说。当日一同去一丈观内的其他几个小子我也一一询问过,都说当日观内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见白发道人迟迟不决,看来是自己这一步下的过于凌厉,逼得太狠了,白九灵也不着急,便说道:“此中细节不必计较,当时你既在一旁也毫无察觉,那便是他亲自出手了。能够洞明人心,事前知晓当年的谋划,再利用黄龙一片赤诚透露给赵椿的,也就只有他了。”
一路上山,赵牧灵心平气稳。
今天不知为何,山道浓雾始终不散,开始还能依稀看到那轮旭日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后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一眼望去,前后左右皆是雾浓,扫山多年,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奇怪的天气,不知是不是要下一场山雨。
方才上山时,遇到那三个在山脚碰到的少年靠在山道一旁的石柱上歇息,三个人看着自己神色古怪,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置若罔闻。
自己一路只顾着
脚下,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那个少年也已不见踪影,可能是在雾中已经独自前行了?
现在不知日头,也不知离山顶在还有多远,不过想着应该不会过了很久,因为身上一夜的寒气正堪堪散去,自己才刚刚热身,既然打定主意登顶,那就只管上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