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熠拉了一下進度條,把這一段跳過,而後看到了家裡的東西憑空飄在半空中,用人力無論如何絕不可能達到的方式。
是真的。
泠熠瞬間脫了力,整個人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坐到地板上,又哭又笑起來。
起初是默默地流淚,慢慢地變成了嚎啕大哭。
長到這麼大,哪怕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哭過。
可是現在,僅僅是確認了雪風的存在是真實的,他的眼淚就像決了堤一般,徹底止不住了。
他像著了迷一樣,反覆地調整進度條,拉動著時間軸,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存在的證據。
實際上,能看的內容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在雪風存在的大部分時間裡,他並不會對現實世界的物品產生影響,直到後來才能做到這一點。但哪怕如此,他也碰得不多。他對其他事物的興遠遠比不上對泠熠,大部分時刻,他就像一個掛件一樣跟在泠熠身邊,碰得最多的東西可能是泠熠的衣服。
泠熠不厭其煩地看相似的畫面。
襯衣仿佛有生命一般,一粒一粒依次鬆開,而後一點一點緩慢地下墜,顯然有什麼看不見的存在產生了干預。
看著這些畫面的時候,泠熠幾乎能夠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想起那些呼吸和溫度。
感受可以作假,但眼前的畫面是真實的。這不是一個人的自我臆想能夠做到的,所以雪風一定存在過。
這個認知讓他心底的慌亂和不安都漸漸平靜下來。
整整一天,泠熠不斷地回過去看從前的監控畫面。
周日,接到湛瑛的電話時,泠熠還在影音室里。
他想了個辦法,將監控畫面投屏到屏幕上,早晨起床後就在這裡看,已經目不轉睛地看了兩個多小時。
聽到湛瑛當面感謝的請求,泠熠想當然地回絕了:「你弟弟醒來,我很高興。只是我們當初說好,這件事不需要再有其它的……」
說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他都有些什麼朋友?」
湛瑛沒想到他忽然問這個,一下子卡了殼:「這個,小嵐一向朋友挺多的。但具體有哪些人,我也不太了解……」
「抱歉,唐突了。」泠熠說,「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他當面聊聊。」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改變了一直以來的想法。
他總以為能像接受花落一樣,接受那個a1pha的離開,但現在事實證明,他並不行。
他只是好奇,想知道他在現實中是一個怎樣的人。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可以試著接觸,如果不行,他就遠遠地看一眼。
但他從前很排斥雪風現實生活中的一切,甚至潛意識裡不想去記得,雪風不經意間或許說了很多,他好像全都左耳進右耳出,幾乎不記得什麼。
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在捐贈信息素的時候,知道他是湛嵐的一個朋友。
泠熠平靜地說出了他的請求:「我有點事想找湛嵐幫忙。如果他方便的話,我想請他吃頓飯。」
湛瑛立刻道:「那怎麼行,多虧了你,他才能好起來,要請也是我們請你。」
泠熠無意在這種事情上面糾結,爽快地答應了:「也可以。麻煩問問他的意思。」
畢竟他對於湛嵐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
湛嵐只覺得莫名其妙,他好不容易出院了,好端端在家休息,姐姐忽然要拉他出去見人。
「幹嘛叫我也去?我又不認識他。」
湛瑛不能告訴他真相,簡直有苦難言,只能找藉口哄著他:「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幫了我很大的忙。他最近想投資藝術領域,想找個人了解一下……」
「你們賺錢的那些事,你和他說就好了。」湛嵐想也不想就拒絕,「我不想去。這不是莫名其妙嘛。」
湛瑛打電話和泠熠商量:「能把捐贈信息素的事告訴我弟弟嗎?」
「不用了。」泠熠事後想來,也感覺自己想得很不妥當,「既然這樣就算了,是我先前想得太簡單了。」
湛瑛嘆了口氣,最後說:「那我個人必須要請你吃頓飯。」
泠熠知道,不答應的話,她會一直過意不去,最終還是答應下來,想了想,還推薦了一家飯店:「可以在這家店吃,是我的……一個朋友推薦過的。還不錯。」
湛瑛不做他想,立刻答應下來。
沒法當面向湛嵐了解,泠熠也有其它辦法,他私下聯絡了一個私家偵探,將湛嵐身邊朋友的信息全部列舉下來。
湛嵐的朋友實在很多,泠熠不想假手於他人,從偵探那裡拿到資料以後,親自一個一個地核對,留下了幾個高度疑似的對象。
但這些人的信息表中全部存在一個問題,他們都處於戀愛狀態中,最短的一個都談了半年。
泠熠看著手裡傳真過來的資料,半晌,忽然站起來,走到辦公室角落,把所有的資料全部放進了碎紙機當中。
碎紙機工作時噪音很小,泠熠卻仿佛聽到巨大的聲響,在腦海深處隆隆作響,耳鳴一般。
湛嵐最近很苦惱。
他的病好了,終於出院了,可心情卻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好像自己忘記了什麼,但一切都和他分化前一模一樣,甚至還多出了一個形影不離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