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短兵錚鳴,山莊二百多弟子,次第倒在雨中,屍身伏地,血水成河,一夜煉獄。
秦鶴洲以一敵百亦身負重傷,一身白袍滿是劍口,血染之下,已成褐色。
「二百七十三……」眼前對手倒下,秦鶴洲劍鋒入地,止住屠戮的動作。
人聲歸寂,唯淅瀝雨滴砸入泥濘土地,崔雲山莊已無活人。
雨停,破曉,天明,秦鶴洲扶劍立在屍山血海中,英俊的面龐滿是血污,凌厲的嘴角噙出笑意。
單槍匹馬滅趙氏滿門,今日過後,自己便是羽春樓的主。
少頃,秦鶴洲似是已歇息過來,拔劍轉身,劍鋒指向屍身堆疊之處,唇角輕揚,低聲說道:「二百七十四……」
堆疊的屍身略微顫動,秦鶴洲劍鋒挑開眼前的障礙,終於在屍山血海中尋到了一個渾身發顫的幼童。
這孩子不足十歲,同秦鶴洲一般滿臉血污,黑眸忐忑地看著眼前執劍的少年。
時間凝滯,二人隔著一劍對望,良久後秦鶴洲突兀地收回劍,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蹲下問道:「叫什麼?」
「趙……趙鳴箏。」家人一夜喪命,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一夜成了喪家犬,面對仇人,連奮力一搏的勇氣也無。
秦鶴洲伸手,手掌覆上趙鳴箏發頂,忽地用力一抓,隨後向一邊傾斜,似是想要將趙鳴箏的脖頸生生掰斷。
生死邊緣,趙鳴箏掙紮起來,雙手緊抓秦鶴洲小臂,留下幾道血痕。
秦鶴洲猛地鬆手,趙鳴箏倒在地上,驚恐地望向對方。
「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死是如何?活又是如何。」
秦鶴洲舌尖輕觸上唇,舔了一下,隨後道:「死不過一劍而已,同其他人一般。」
趙鳴箏目光掃向滿院血河,深吸口氣,鼻腔內滿是鐵鏽味道。
「那活呢?」
「跟我走,我收你做弟子,去羽春樓。」
「為什麼?」趙鳴箏問。
秦鶴洲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有個下彎的弧度,但眼尾卻是翹起的。
「給你個報仇的機會。」話落,沖趙鳴箏伸出不必持劍的那隻手。
趙鳴箏滿是疑慮,但心中被的誘惑填滿,片刻後便不假思索握住了秦鶴洲。
經年累月,趙鳴箏偶有夢見今日,有時是崔雲山莊一夜血雨,只見一人血衣持劍而來,立於屍山血海,有時則是朝自己伸出手的少年,眉目凌厲,如若鬼魅。
但二十年來朝夕相對,趙鳴箏早已分不清,秦鶴洲到底是日夜糾纏自己的夢魘,還是一段根本不敢宣之於口的隱秘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