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佳萍又是一笑:右倾保守,我们国家没这么乱!
乱!她听说了什么?华援朝想到了自己的反思。那件事,虽然没在厂子里传播,内部人士知道的可不少:你…你…听说了什么?
略一顿,梦佳萍轻言俏语的:没…没听说什么?话没落音,她就有些后悔,自己和华援朝之间,好像有件看不到的东西在分隔。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条不平坦的土喽路,黑夜里来来回回,你送我,我送你的走了十来回。
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满怀甜蜜妾伴郎,并肩只嫌路太短,来回但愿时间长。
期间,梦佳萍说的多,主要是家世。
她父亲是采煤二区的技术主管,在一次采空区回收金属单体支架时,有几个矿工被突然的冒顶,压在碎破顶板下。他忙活着去救人,把自己也搭了进去。父亲死得时候,小弟弟还不到一岁。
煤矿工人工作的危险,在和平时期,死亡的人员数量仅仅次于交通事故。
吃的是阳间饭,干得是阴间活。
四块石头夹一块肉,还不足以说明煤矿工人工作的危险性。
他们是在用鲜血和生命来换煤炭,是支撑起共和国能源供应的脊梁。
在学校学工学农学兵活动期间,华援朝们没少下过井。见识了附近的煤矿工人,在号称蛤蟆顶的低矮采煤面,卧倒前行,躺着攉煤。
华援朝们经历过,那是什么样的艰苦啊,一颗汗珠子摔八瓣呀。
就是这样,煤矿工人的子女依然爱着这个行业,钟情的到了不离不弃的地步。他们珍视党和国家给他们的荣誉、地位,感恩让他们前赴后继的去回报社会。
梦佳萍述说父亲的事,没有一点眼泪,她们家的眼泪早已流干。
好不容易分了手,回到家第一件事,华援朝先打开信封,想看看让他咕哝好一阵子的是什么?是……梦佳萍的照片!
照片里的臧梦萍,戴着华援朝的棉军帽,明眸善睐,英气勃勃。反复看去,华援朝感到梦佳萍的气息,微微吹到自己脸颊、脖子……
这一晚,华援朝失眠了。
已到而立之年的董武卫,长得黑短粗壮。远远望去,给人的感觉,横着比立着长。要不是手臂较短,说他是非洲的黑猩猩,大概率有人至少他前生是的。
他已经过了一次婚姻。娶的是蓬头垢面的农村婆,这还是看在他当年在部队的荣誉上。蛤蟆尿尿就淹庄家,三天不下雨地皮见风扬尘的地方。有个女人就不错了,天仙玉美人,那是大戏台上的。
现在的他应该说是踌躇满志,已经当了一车间的主任。曾经的革委会成员,距离厂级干部已经不远,那可是享受县团级待遇的呀。
梦佳萍来报到的那天,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写工作日志。听到一群人进门,头都没抬,鼻子里哼了声:都先坐。
他继续埋头写他的东西。
好一阵子,办公室鸦雀无声,新工人老实的在连椅上挤着坐,没有座位的两手垂膝,恭恭敬敬的木橛子样的站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董武卫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地新媳妇进门,时兴她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猛然关门,碰撞一下她的头。这是下马威,提醒:要知道规矩。
董武卫深谙此道,只是更加高明。他认为下马威,不一定是打骂,不战而照样屈人之兵,善之善也。
别看只是小学毕业,说到技术专业,董武卫也许不成。管理管理人,牧牧民,对他来说真是小菜一碟。想想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人际关系那么复杂,自己还不是长袖善舞。不仅四处逢源,从小工人还爬到了正科级的水平?
凭着年轻和人际关系,未来可期也。这是董武卫经常想的事,洋洋得意的资本。他相信,他想要的东西,必然收入囊中。
董武卫终于写完了,将日志本扔到办公桌一角。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抬起圆彪彪的眼扫视了众人一眼。上级就是上级,不拿足派头,怎么有威,没有威,哪来的管理!
目光扫到梦佳萍身上,心上不由得激凌凌打个寒颤:嫩脸明眸,唇红齿白,秀项削肩,气态雍容。就是在上万个人里边,一搭眼也能认出她。
本来对女人,董武卫自认为心如槁木,波澜不惊。
自从,那段不幸的婚姻结束后,离婚的痛苦一直还在折磨着他。儿子,现在已经不再叫他爸爸,随娘改嫁姓了他人的姓氏。钱,他每月多多少少得给孩子掏一些,不然原老婆泼妇骂街的好戏,随时能演到厂子里来。生理上有了需求,临时的替代物不难找。提起裤子,不认账,现打现来。小恩小惠,回回清账倒也干净利索。
谁知今天一眼看去,古潭竟一时泛起了涟漪,心神旌荡,难以自持。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已是半年过去。在董武卫的重点培养和关照下,梦佳萍已经成为厂里的青年先进模范典型,被列为纳新对象。
梦佳萍看待他的眼睛,已经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好看的眸子里从最初的畏,变成了敬,又从敬变成了暧昧,是那种又敬又爱,却又拿不定主意的散乱的光。
梦佳萍将会遭遇什么?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