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血光的魔族男子身受重创,但目中血光仍盛,不顾咽喉出不断溢出的鲜血,咕哝着念动咒语,试图再度驱动血魔大法。
应龙嘴角轻挑,潜藏在对方体内的手就这么轻易一紧。
“咳——”就算是魔,也不见得是铜头铁臂,刀枪不入,更何况被捏住脏腑要害!
血红的眼睛有些失神的浑浊,若非死命咬紧牙关,只怕就要痛得失声嚎叫。
“以凡体成魔,可算是千年不遇。不过……”
应龙缓缓抽回手,就听得那粘稠血肉被摩擦时极为骇人的声音,他从对方的体内生生取出了什么,然后随手一甩,便将魁梧的身影丢出三丈开外,“噼啪!”坠地,尘土飞扬,血水汪汪在地表铺开,却再也动弹不得。
长身而立的龙帝手中,稳稳放了一颗鲜血淋漓、仍自跳动的心脏!
“既已成魔,还要人心何用?”
只见他五指一合,“噼啪!!——”脆响,粉碎的鲜红肉块迸裂开来,血从他指间滑落,“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魔血比人血更为浓稠,且炽热如火,应龙无意沾得一手血腥,便随意一抖,以法术化去。
风卷过地面,带动他玄袍的下摆。
金瞳流光,转目去看满地残桓。
巨大的翼蛇一身鳞甲尽裂,几乎是体无完肤,瘫软在焦黑的土地上,在他身下牢牢护着一个同样伤痕累累,闭目不醒的廉贞星君,许是他的脸色太过灰白,实在无法断定他是死是活。
不远处尚见文曲星君趴伏在地上,在他怀中有一头雪毛云豹,然而漂亮的皮毛被鲜血所污,纠结成块。武曲星君也好不了哪里去,一身盔甲早已支离破碎。雪发妖帝双目紧闭,身侧雷兽威武的青鬃七零八落。至于那鬼王,更是连魂影都消散无踪。
应龙稍抬手,“嗡——嗡——”双钺发出轻轻的响声,飞至其腕之上,缓缓旋转,交错之间分毫不沾。看着一光一阎的神兵,龙帝笑而言道:“两千年不曾与人相斗,一下子忘了控制力度。”
他抬手,眺看那九霄云端,但见此时五十万天兵阵中,杀声震天,偶见龙影上下翻飞,有电光如箭撕裂长空,火焰骤如舌喷一瞬即收,冰碎飞花风雪狂狷,正是烈斗正酣之时。
应龙收回视线,转身踏过再无人阻拦的山道,走向高耸入云的锁妖塔。
锁妖塔内的塔室乃墨石所筑,虽曾是严丝合缝,但经年岁月,风沙侵蚀之下,亦已磨出缝隙,没有宝珠法力笼罩,这也只不过是一座寻常的高塔罢了。
应龙立于塔底最末一层,抬头,便见那螺旋的梯级不断往上延伸,没有烛火照明,悬梯似隐入黑暗之中,没有尽头。
若施展轻体之术,便能轻易飞上九十九层,但那应龙却并不施法,居然抬脚迈上台阶,一步步往上走去。
他的步履不紧不慢,倒似游览名胜宝塔般施然自在。
陪伴其左右的玄黄乾坤钺没有脚可走,便于悬梯中间的空旋之处冉冉上升,一钺光如日芒,一钺幽色似月,每及一层,照亮整个塔室。
早已跑光了所有妖怪的锁妖塔,空旷得如同一头巨兽的腹部,角落处还可见残留着妖怪的白骨残骸,也不知是被关的太久以至灯尽油枯,还是因弱肉强食成为大妖果腹之物。
踏过梯级的脚步声于塔室回荡,偶闻得塔顶传来剧烈的震动,似乎是有人试图压制这头擎天巨兽。
渐往上行,越闻玄黄乾坤钺嗡如蜂鸣,似有感强敌在前,跃跃欲试。
应龙看了一眼几乎要按捺不住往顶上冲的上古神兵,会心一笑:“璧噬,岚磬,莫要着急,今日一定让你们战个痛快。”
“嗡——”双钺光芒大盛,仿似回应,欢腾雀跃。
眼见悬梯渐渐收窄,越往上走,塔顶的震动便更似在咫尺,窸窣的碎灰不时掉落,双钺的光芒中,应龙的目光更是深邃难明。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是九十九层塔室。
“璧噬,岚磬。”
一声吩咐,玄黄乾坤钺突然化作两道锐芒,左右两分,以雷霆之势狂车塔壁顶盖,磐石坚硬的石砖在钺刃之下,犹如刀切豆腐,一时间飞沙走石,漫天散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九十九层竟被夷为平地!
烟尘滚滚之中,龙帝不动如山,待风吹散了沙尘,他才缓缓抬头。
在塔下只道塔身高耸入云,谁想这锁妖塔之高,已穿透云层,举目已见苍穹如斯之近,仿佛就要迎面覆来。
天无朗月,亦无晴阳。
天幕晦暗,难分上下,莫辨乾坤。
应龙忽然想起了烛龙舍身闭目的刹那。
烛龙神异,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在那一瞬间,天地因其暝目而尽眼漆黑,索途不得,让他觉得,一切又重归混沌,再无光明之日。
不由失笑,倒是怎么了?今日竟也如凡人一般悲春伤秋起来。
便在此时,眼前突然一阵光芒闪亮,非日非月,却是耀目星芒,但见云霞两旁散开,芒影之中,苍衣长袍,天威凛然凌于空中。
应龙神色一凛,但见珠华点点,一颗颗力量非凡的宝珠在青衫身侧游离浮动,男子立于其中,双手结印,双目微合,驱动法术,受仙气所引,每一颗宝珠,均发出万丈光华,星芒濯濯,一如千古,耀于天极,斗转星移,唯北斗亘古未变。
“天枢……”
九天星芒,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伸手,便能摘去。
但贪狼倨傲,若无比肩之力,如何能令倾覆天宙,天星坠落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