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明芝几乎逃一般离开屋子,直到走了小半的路她才发现手里还拿着徐仲九的外套。
要不要回去还掉?
她犹豫不决,终是没有勇气面对他的失望。幸好远远瞧见一个男的,像是刚才河边那个工作人员,明芝追过去,想让他代为还衣。
谁知刚转过屋角,她眼前一黑,头上被蒙了不知什么东西,更是有人在她身后抓住了她。
几个嘁嘁喳喳的男声商量完,扼住她的脖子拖着她往后走。
明芝心知不妙,一颗心落到了底处,头脑反而不知怎么清晰起来。那几个分明是外地口音,估计动了歪念,她要是落在他们手上就惨了。指望有人来救的可能性也不大,她喊不出声音,光凭挣扎声很难惊动村民。
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腿沾到了泥水,难道他们在往河边走?这倒好,完事后把她往河里一扔,谁会跳下来救她?
明芝啊明芝,你要冷静。明芝透不过气,但脑海有个声音在对她吼,别急,总有机会的。
大概到了他们选定的地方,嘁嘁喳喳又响起来,似乎在商量谁先谁后。片刻后定了,明芝听到有人走远,望风的望风,做事的做事?她定了定神,任自己被抱住放倒在地上。
又是嘁嘁喳喳,伴随着奇形怪状的笑声。
没等笑声停下,明芝动了。她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弯起膝盖狠狠撞过去。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对方发出一声惨叫。
明芝团起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周,同时迅速地扯掉蒙住脸的东西。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连臭味都没那么明显了。
三个粗壮的男人朝她跑来,刚才惨叫的那个也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眼光像要吞了她。
她跑不了。明芝清楚地意识到,她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也许跳河?死也死得清白。明芝闪过扑来的人,返身朝河那边跑。
只有几步路。
河水荡荡,她瑟缩了下。那四个男人同时意识到她的软弱,反而放慢了步伐,慢慢逼过来。
“滚!”
就在这个时候,明芝无比感谢这个声音。
还有另一个声音,女性的,清脆的,“你们要干什么?!我叫人了啊!”
由“房东家的姑娘”扶着的徐仲九冷着脸,“还不快滚,想蹲大牢吗?”
他们虽然只有两人,一个伤着,但是本地父母官;一个是女的,但是村长的女儿,闹起来就不像刚才把人往河里一扔就能了事。四个男人交换了眼神,低头跑了。
明芝这才觉出了腿脚的无力,她张开嘴,牙齿格格打架,好不容易才说出话,“你……伤口裂了。”
血透过绷带缓缓地染红了外衣。
徐仲九低头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说,“还不是不放心你。嫌这里脏也用不着话没说完就跑,看,惹事了吧。”他还真庆幸,幸亏想着女人都心软,他追出来低声下气再求一下,明芝应该能答应那事。不然,光天化日之下明芝也许从此消失。
“就是,快跟我回去收拾下。我们村里人都去江堤帮忙了,否则这帮家伙也不敢明着作恶。”房东家的姑娘过来扶住明芝,恨恨地道,“他们身强力壮,不去干活还做坏事。等我爹我哥他们回来,挨个去找,非收拾了他们!”
明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河流。差一点,她想。
明芝洗了澡,换上房东家姑娘给的衣服,一身紫花布。她个子高,裤管吊在脚踝上,徐仲九见了便笑,“好个俏皮的小姑娘。”
他的伤口也重新包过,注意到明芝的目光,徐仲九特意说明,“我自己包的,你别多想。”
明芝脸一热,头一低却又看到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套。她被刺了下似的移开视线,越发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仲九拉过她的手,从头到脚仔细审视,“有没有伤到哪里?”
明芝抽出手,“有一点擦伤,没关系。”她想徐仲九这个人在别人面前没有一句实在话,居然告诉别人她嫌脏才跑出去,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她呢。
徐仲九指指凳子,“坐。”他略提高声音,露出了一点凶相,“你刚才想做什么?”
“我?”明芝不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问道,“我做什么了?”
“刚才,你想跳河?”
这下明芝的脸涨得通红,连说话都打着顿,“没……没有。”想必他和那位姑娘都看见她被欺负的样子了,热泪在眼眶打了个转,又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是的,那又怎么样!”
徐仲九叹了口气,“真的还是个小姑娘。要是跳进去,还有命吗?”
明芝侧过脸,“死了就死了。”
“我舍不得。”他突然一伸手,又握住她的手,“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他想了想,“至于那种都是小事,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说得倒轻松,要是当真发生了什么,只怕他就不这么说了,明芝心里想着,脸上立刻摆了出来,鼻子里出气地哼了一声。
徐仲九摇了摇她的手掌,见她僵着张脸无动于衷的样子,又伸指挠了挠她的掌心,“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像孩子般央求道,“什么时候都别死。”明芝终于忍不住开口驳道,“谁想死了。”她怕还来不及,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读来不觉得,死到临头就知道了。“你又比我懂多少。”
“我么……”徐仲九沉吟着,又是一笑,“总比你懂得多些。对了,听初芝说县长帮忙还清了五表哥的赌债?”
明芝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他,说到最后迟疑了,“我有些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