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籁看着王即来,王即来被看得心慌,局促地整理了一下书包,还小声清了一下嗓子。
葛天华伸手使劲儿拉了一下王即来,王即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抬腿就跑了,到了南门口冲着王即来用力招手,显然是想让王即来一起逃跑。
“那什么,哥,我先走了,天华在等我。”王即来吞吞吐吐地说道。
葛天籁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他不说话,王即来就不敢动,尴尬地站在原地,忍不住用手挠着头皮。
孟田宇笑嘻嘻地,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一旁的葛婷跟这些人全都不认识,心想这些人互相之间都认识呢,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我一个外人站在这里不太合适吧?何况一会儿姐姐来了,找不着自己可就糟糕了。
她抬脚向校牌下面走,不想刚刚迈出几步,身后的孟田宇竟然时刻留意着她,见她抬脚离开,连忙一个大步抢到她前面,伸手拦住她道:“葛婷,跟我看电影去吧?”
勇敢,直接,毫不遮掩的一个邀约,她活到如今遇到的最坦荡最诚实的一个。
葛婷并不喜欢这个男生,连他的长相都讨厌,但她对这样直接的邀请十分有好感,尤其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追求女生,这种勇气和自信,让她十分羡慕。
她刚要回答,就听见台阶下面有个日思夜想、熟悉无比的声音对着自己喊道:“婷婷?”
葛婷心头一震,目光立即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姐姐葛晴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正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五米处,三个月不见,姐姐的脸瘦了,头发长了,整个人也像大病了一场似的,虽然看起来苍白清瘦,但是眉目之间明显比三个月之前更为成熟,仿佛三秋经霜的白菊,清丽超逸,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坚定疏冷的气质。
葛婷大喜,跳到台阶下面,将姐姐一下抱在怀里。
姐姐像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肢体亲密,身体猛然僵硬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来,回抱着她。从小到大没有一日分离的姐妹俩,这一次足足三个多月不见,葛婷眼睛都湿了,她抱着姐姐,感到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儿肉,眉目间病容十分明显,脖子和胳膊上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痕迹,青紫的颜色依稀可辨,她心中一沉,想到开学前的那个晚上,外婆说的那些话,心中一阵颤抖问:“姐你出事儿了吗?”
葛晴摇头,小声说没事儿。
“外婆说你出事儿了,要不然你绝对不会不回来送我开学,我特别担心,你在外面吃苦了吗?”
葛晴不爱说话,不到逼不得已,绝对不会开口发出声音,这时候见妹妹一脸担心,勉强开口解释:“没吃苦。”
“可是你怎么这么瘦啊?”
葛晴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胃,意思自己吃得少,然后又像是为了让妹妹别担心,她难得地抿嘴冲她笑了一下。
葛婷还是不信,她伸出手拉着姐姐的手,用力扯着她,这校门口人来人往,吵闹不堪,她想带着姐姐去一个安静点儿的地方。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自信心爆棚的那位孟田宇竟然又站在两个人的前面,搭讪地道:“葛婷,这是你家里人啊?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孟田宇……”
葛婷想不到这孟田宇竟然如此缠杂不清,还能自我介绍起来,她不想在校门口节外生枝,引人围观,回头看去,见王即来和葛天籁果然在看向自己这边,王即来是一脸的好奇,葛天籁则面无表情,目光像是在看着葛晴,但只短促地看了一眼,很快移开了。
葛婷并不喜欢孟田宇,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选择不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男人,她一句话也不愿意跟他说,用力拉着葛晴,沿着商业街向前走,走到街道尽头的一个街心小花园,在空着的长凳前拉着姐姐坐下,追问她这几个月都干啥了?
“没干啥呀。”葛晴四两拨千斤地一句话把妹妹打发了。
“你在城里都做啥呢?怎么赚钱的?”葛婷实在是太关心了,眼睛盯着姐姐身上的那些青紫的印痕,越看,越是心口冰凉,是的,是的,外婆的猜想是对的,姐姐是出事儿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事儿,她没能回来送我开学,她在这城市里吃了亏,非常严重的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因为家里穷,因为要供我念书,因为我没有一点儿本事,赚不来一分钱!
她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如果不是姐姐在眼前,她真想好好哭一场。
可是有姐姐在,不行的,不能流泪,流泪会让姐姐看不起。
毕竟姐姐这个人,是典型的流血流汗不流泪,她甚至可以想象,即使吃了这么大的亏,即使受了这么大的罪,身上至今仍有伤痕,姐姐也绝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她虽然是妹妹,也要学着做到才行呢。
“洗——卖烧烤。”葛晴欲言又止地说,声音有些小。
“洗卖烧烤?”葛婷泪眼婆娑地问。
“不是,就是卖烧烤。”说到这里,葛晴抬起头,看着眼睛通红的妹妹,她不善于情感流露,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别人,自己沉默了良久,四面环顾,仿佛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看这学校在周边儿的生意好做。”
“是——吗?”葛婷哑着嗓子道,抬手擦着眼睛,掩饰着刚刚自己片刻的软弱,她要坚强,让姐姐不再为自己担心,只有这样,才能不做姐姐的拖累。
她用力眨着眼睛,克制着眼睛里的潮湿,内心翻江倒海一般,自觉过去十五年,都没有过去这十五天令自己成长得快,生活逼着她从儿童期直接撞入成人地带,没有给她一点儿缓冲,而等到未来有一天,她从这陷阱密布的成人地带活着爬出来,已经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