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假了,不过,佟国维和康熙都不在乎。
康熙用了一碗小米粥,问他:“年前朕交代你们,咱们满人中若有青年才俊皆可荐到朕跟前来,如今都五月了,怎么不见你带人来见朕?”
“回皇上,有赖皇上提携,佟家但凡有能耐些的早就领了差事。往下一辈选,他们都还是八九岁的孩童,顶不了事儿,实在选不出来。”
“其他家呢,钮祜禄家,富察家、赫舍里家、董鄂家、瓜尔佳氏……”康熙念了一串满洲大族的名字:“都没有能干的子弟?”
“这……应是有一些的,但能打的应该不多。”
满人入关也有两三代人了,靠着铁杆庄稼过日子,愿意让后代吃苦习武的不多了。
康熙看过去,佟国维低下了头。
康熙苦笑:“你在家养病,朝堂之上的事你也知道吧。”
“这两日京城闹腾得厉害,臣也听了几句闲话。”
“海军呐,老四、老九几个真敢想。咱们满人里,能打仗的都在北疆驻守,哪里腾得出手来管沿海。”
可汉臣不让步,他也不能说不管,只能先拖着吧。
“你认为海军该如何?”
佟国维道:“朝廷若是暂时腾不开手,不如把水师挪到沿海一带,也能顶些事。”
康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道:“你还记得郑芝龙、郑成功父子?”
“臣记得,郑成功父子极为擅长海战,听闻崇祯六年荷兰人为了迫使大明开放贸易,不宣而战,郑成功之父郑芝龙在澎湖、金门两次大战中打得荷兰人节节败退,大明内部危若累卵之时,郑芝龙还能荡平倭寇、消灭海盗、击退洋人,取得制海权,掌控对外贸易主动权,十分厉害。”
是啊,这样一个能人,降清后被杀,现在想来,有些可惜了。
“皇上不用觉得可惜,郑芝龙海盗出身,又极其热衷海洋贸易,当惯了海上霸主,就算他降了,日后会不会反叛也难说。”
“咱们大清,如若能出一两个郑芝龙这样擅海战的将领,朕也不用如此发愁。”
对此,佟国维也无言可对。
康熙为沿海发愁,京城里又有新鲜乐子了。
九皇子为了泄愤把都察院两位大人关到囚笼里被囚犯侮辱,吴德大人被吓得失了心智,当天晚上就传遍了京城,消停了还没有一天的大臣人群情激愤,隔日纷纷上奏弹劾九皇子。
康熙能如何?下旨训斥胤禟,罚银子五百两。
训斥就训斥吧,还要罚银,胤禟当即不干了:“你们回去跟皇阿玛说,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胤禟耍无赖,气得弹劾他的官员更是怒火冲天,有位快致仕的老大人跑去宫门口哭,说九阿哥如此虐待臣子,皇上若不严惩九阿哥,他就撞死在宫门前,以死明志。
宫门口闹腾起来,好些人赶去劝慰,一时间,吵吵嚷嚷个不停,姚元景这位九阿哥的挂名老师受牵连,被几位老大人指着鼻子骂。
康熙被吵得头疼,正要召见内阁时,福建传来八百里加急急信。
倭寇强占澎湖列岛,无辜百姓仓皇驾船逃到泉州府,预估澎湖列岛上百姓死伤超两千人。
康熙惊怒:“倭人胆敢放肆,我大清水师何在?”
传信的士兵禀道:“知府大人叫我等送信之时,也派人加急送信去绿营水师提督求救。”
“即刻传旨,命沿海水师需尽全力打退倭人,夺回澎湖列岛!”
康熙思来想去:“去红河港,送急信给直郡王,叫直郡王前去泉州府督战。”
“是!”
建不建海军还在争吵当中,倭寇就打上门来,这还了得?
谁拦着不让建海军的,就该谁背锅。
朝廷内,上下朝臣皆不吭声,民间一片哗然。
在士林中十分有声望的大儒唐甄,写信给康熙,破口大骂满人不愧乃小地方出身的土匪流氓,鼠目寸光至极。又怒斥康熙盗贼之主,问其恶毒至此,意欲何为?
叶菁菁在家养胎,近日京城闹腾她鲜少出门,听说唐甄骂人了,她赶忙问张廷玉:“唐甄就是那个说’自秦以来凡帝王皆贼也’的那个唐甄?”
“正是这位老先生,他说权力来自于百姓却不为百姓做主,终有一日,百姓会为自己择一位民主。满人要是坐不好这天下,滚下去换个人上来。”
胤禟怒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叶菁菁按住胤禟:“只有唐甄?还有没有其他人?”
“有个颜李学派的颜元,他在漳南书院公开宣讲,不仅骂了朝廷,还骂了陈廷敬为首的汉臣,骂汉臣学程朱理学学傻了,说他们当官不为民做主,不配为人子,都是流氓土匪的奴才,祖宗十八辈儿都为有他们这些子孙感到羞愧,都是些软骨头。”
叶菁菁击掌,好家伙,大儒骂人就这般直接吗?
张廷玉无奈,这两位老先生说得都没错,但是时情如此,为之奈何?
胤禟坐不住了:“不行,我要进宫见皇阿玛。”
“去吧去吧,忙完了早些回来。”
胤禟走后,书房里只有张廷玉、叶菁菁和她的贴身婢女。
“你老实说,唐甄老先生那儿,是不是你撺掇的?”
张英跟唐甄有交情,张廷玉自然认识唐甄,叶菁菁嘛,通过张家和唐甄也熟识。
刚才,叶菁菁装作不认识唐甄,一定要说出那句唐甄的名言’自秦以来凡帝王皆贼也’,张廷玉看了她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