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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第1页)

“不锁门就走了,真没记性。”黄文英不满地说,一边用手去摸了摸玻璃,吹气看有没有灰尘。

“我好担心哦……”我喃喃地说。

“你担心什么?”她又看了看屋里。

“我在担心将来不知道那个倒霉鬼投胎做了我的儿子,天天被你管着,不是唠叨就是教育,烦也烦死了。”

“你的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背过头去,假装没听懂。

“你和你的儿子在我家里呗。”

“我到你家里去干什么?”

“当小褓母,我一个月给你500块钱,包吃住,我还包三陪。”

“滚你的,一天到晚尽就臭美吧你。几点了你不去上课?”

“啊,真的要晚了。”我叹道。

“哎。李良,晚上我有事要你帮忙,六点钟在美术馆门口等我必须得来啊。”她好象对我十分有把握,连看都不看我,望着窗外幽幽地说。

“干嘛啊?”我有一点点不满。

“少费话,要你来你就来。”

我飞奔到课堂已经打铃了。因为法律辅修要考试了,所以老师这堂课美其名曰复习,实际上是在暗示考题缩小范围,我虽困倦但仍然不敢怠慢。紧锣密鼓地忙活了一节课,到下课时笔记还是没弄完,只得在教室里继续拷贝。直到天已放黑,我才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往回走,路过新生寝室看见灯都亮了,窗户也打开了,传出喧闹声和弹吉它的旋律,甚至晾衣架上还挂满了衣服。着情景让我想起我刚来b大的时侯,不仅心头一热,想进去看看我们系新来的28名小弟。

我放好自行车,慢慢踱上二楼。宿舍里真热闹,一张张因军训而显得疲惫的脸孔洋溢着走进大学的兴奋。一群群大男孩在走廊里、水房里打闹着,吆呵着。还没到我们系的宿舍呢,就有两个新生认出了我,一个满面春风地向我走来,一个回去报信。

“你……你是立良大哥吧?报道那天我见过你的,我是2班的王强,我是济南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累不累?”我对新生很有经验,知道他想对学生会主席套进乎,这种心态很正常,但我不想听他报户口。

“下午两点,我不累,我在家天天干活,经折腾,李良大哥,到我们屋里坐一会儿吧?”他扯这我的手,兴高采烈地把我拉进了206寝室,屋里人已经知道我要来,个个都站着,一脸恭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副典型的由高中生到大学生蜕变期的模样,呆呆的、很可爱。我象进自己的家一样,径直走进屋里的一张床坐下,那床的主人——一个矮个子戴眼镜的男生受宠若惊地想站到一旁;却百我熟练地一拉坐在身边。我搂着他的肩膀,亲热地问他们:“吃过饭了吗?”

我被他们用花生、苹果和水杯围住,我习惯性地开始讲演,唾沫星子横飞。我面对着他们心里怪怪的,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尊敬和好奇将在一个月后消失,我只是一个既定的存在,一个学生会的头头。我努力把他们告诉我的名字和真人对上号,重复着好好学习珍惜时间之类的话。我例行公事又走了其它两个寝室,遭遇相同,我的表演也相同。后来见时间已晚就告辞,并相约明晚迎新生舞会再见。好多人送我下楼,引起不少学生的注意,搞的我原本很厚的脸皮也有一点点红。

出门已近六点,天空上已经挂了一片苍白的月亮。一阵风吹来。凉意袭人,我突然觉着身后有人在跟着我。

“李良大哥。”一个陌生的、颤抖的声音在叫我。

我一回头,看见细长的树影中伫立着一个男孩子,个子不高,有些单薄,在朦胧的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脸。

“你叫我?”我友善地问。

“嗯。”他神情有一些着急,声音让人感觉到他的窘迫呼之欲出。

我推车走进了他,微暗的月光下我看到了一张娃娃脸,大眼睛、高鼻梁;虽然大概有一星期没刮胡子了,但仍然能看出他那稚气未脱的灵秀。我乐了,我说:“你叫许小果吧?”

“嗯。”他点点头,这时候我注意到他穿了一件略显肥大的运动衫,上面还写了两个大字:“泰山”。

“我们边走边谈好吗?我有点事,赶着回去。”我说。

“嗯!”他好象放松下来。

“你是农村来的吧,哥哥我真配服你,乡下孩子能考到这里,相当不简单呢。”我的自行车轮被小路上的坑硌得咣啷啷直响,为他脚上的厚底胶皮鞋伴奏。

“我不是我们乡考的最好的呢,我是第四。”他兴奋地说。

“你家里人知道你考上大学后,摆了几桌酒席啊?放炮了吧?”

“嗯,我大杀了要产崽的猪呢!”

“真的?你大一定很疼你,他乐坏了吧?”我热情地问道,可他却放慢了脚步,没吱声。一片梧桐叶子落下来,轻轻拍在我的肩上。

“你找我一定有事,我会算命哦。”我突然转过身,他吓了一跳,他身子一抖从衣兜了掉出一个硬梆梆的发白的东西,滚到地上直打转,他马上俯身拣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把那个东西掖在身后。

“那个馒头几天了?”我皱起眉头又问。

“不……不是馒头,是花卷……昨天早上才买的……”他好象还很满足呢,虽然这真的是一件糗事被人发现。

“哦,那我看错了。”我该说些什么呢?

“李大哥,我知道大学里的学生会主席,不是大官,但是能管不少事,和老师都很熟?”他跟着我说气小心的问。

“叫我李哥就可以了,哎,你听谁说的?”我对他的直接了当感到少许惊讶。

“我们寝室的老大说的,他说学生会主席在学校里很牛逼……”说到半截他反应过来,好像害怕了,急忙道歉:“李良大哥,我不是说你。”我越发想笑,我告诉他:“牛逼的时候也有,不过吃亏倒霉背黑锅的时候比较多。”他见我这么说似乎松了口气:“李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我恳切的说,口气中三分虚伪四分无奈五分坚定。

“李良大哥……”他突然不走了,站在路中间,低下了头。

“李良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向学校的老师和领导说一下,我这学期的运动服费和杂费晚交几天。”他说这话说得很快,但是十分清楚,一抹冷风刮过,好象刀片刮在人的皮肤。

“许小果,你家里经济不太好?”

“不是,不是,我的学费和住宿费都交了。我大来送我时本来带够了钱,可是上个星期我大胃出血住院了,我妈把家里的钱都给我爸开刀了……李良大哥,你帮我跟学校说一说,过了这阵子,我去打工挣钱一定交,一分也不少,全交上!”

我明白了,一个农村家庭倾其所有供儿子念大学,本以为捉襟见肘以后可以待子成龙,无奈人算不如天算,飞来横祸打碎了家庭生活的平衡,也给刚刚迈入大学校门想松一口气的孩子压上了重重的一层少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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