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才多大?”巫师的声音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这两种诅咒里,恐惧无疑是比色。欲更难办的一种……”哪怕身负诅咒的人得知了这种诅咒致命的关键,通过经验与磨炼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哪怕他真的天赋异禀,让这种违背天性的控制持续了数月、数年……但在最开始的时候,毫无防备的时候——
“照理来说……照理来说,没有人能从诅咒之下幸免。”
没有人能幸免。艾格在他纳罕的目光里走回窗边。
为何幸免的疑问并未像以往那样冒出来。他曾走过那座城堡的每一个角落,比谁都明白巫师此刻所说——没有人。
雷格巴跟来了窗边,他把手肘撑上窗框,神色游离了一阵,时不时瞥两眼身旁的幸存之人,依旧陷在这阵苦思冥想里。
“……我要找的那个人——”他突然说,“那个巫师……”
曾经笃定过所寻之人已不在人世、指控过那人的卑劣与偷窃,这会儿他犹豫半晌,语气里却冒出了一点不确定,像猜忌又像是希冀:“他在那场诅咒里……”
“他的名字。”艾格说。
“什么?”
“你要找的那个人,他的名字?”
雷格巴看了过来:“那人向来化名一堆。”像是生怕松口的人想不起来这位故人,他又说起更多,“这世上知道他真名的人大概比知道那种诅咒的人还要少,狡诈和欺骗是那人的天性,他一直说每个巫师都应该藏好自己的名字。如果他朝你说过那些诅咒的故事,你应该不会忘记他的口音,和我一样的口音。除此之外,那人最喜欢的地方是妓院和酒馆,最常蹲的地方准是赌场和监狱,他喜欢穿得花花绿绿,喜欢炫耀一些巫师的小伎俩……”
……还喜欢假扮医生,喜欢撒谎,喜欢讲些吓唬小孩的巫师故事。艾格在心里应声。
然而异域巫师一直以来的故事却并非欺骗,最后讲的话并非谎言,那是徒劳的一声大喊——恐惧。
他告诉过他,是恐惧。
“尤克。”他告诉身旁的巫师,“他最后使用的名字。”
“……啊。”
雷格巴听出了他的用词:“……最后。”
“最后。”艾格说。
巫师的接话异常平静,又像是有点茫然:“最后……他也成了一株红珊瑚。”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诅咒里幸免。
积年已久——又仿佛是突如其来的故人恶讯让窗边的沉默持续了一阵。
巫师松开握在窗框上的手。他看了看远处的海面,又看了看底下的甲板,收回漫无目的的目光,转身走往了门口。
似乎是要踏出门槛了,但他在门边直挺挺站了半晌,又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尤克。”许久的寂静后,他说,“那是他原本的名字。”
艾格回头看他,手指在摸过兜里的红珊瑚。
再开口时,巫师没有像往常那样询问怎么进入消失之岛,也没有询问故人的遗物所在。
“我原本以为——本以为你们岛上的这场诅咒里有他一份,他是最了解这种咒术的人。”他一双眼睛从门外移去窗边。
“你知道这场诅咒是谁干的吗?”
窗边没有应声。
这样问着,巫师也没有指望任何应声。他已经知道在这之前,被诅咒的人除了明白恐惧与恐惧的后果,甚至不知道诅咒的真正来源是一只神秘动物。
这是绝对隐秘的咒术。
人们不会知道自己的血什么时候流到了巫师手里,不会知道自己已身中诅咒,不会知道致命之物是什么,更不会知道一只藏在森林或大海里的神秘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