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渐散,台前的石矶依然湿漉漉的,谢云佑应酬之际,身旁的小厮告诉他,明夫人病了,遂推去同窗邀约,匆匆忙忙回府。
肩头湿了一片,落在冷芒下似霜雪。
刚进了府,便见管家慌慌张张吩咐护院去请太医。
谢云佑立即揪住管家的衣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太太病重?”
管家含泪摇头,“少爷,二小姐出事了,她今日打着探望大小姐的名义去了一趟王府,被人搜出身上携毒,原来她想害死咱们大小姐,意图取而代之,人被姑爷给带走处置了,老爷听到消息,这会儿吐血昏厥呢。。。。。”
谢云佑闻言,眼底的清亮化作暴戾,眼珠子差点爆出来,怒不可遏地扔开管家,拔腿就往书房跑,方踏上廊庑,瞥见洞开的门庭内,明夫人由谢云霜搀着坐在圈椅里,咳得不气不接下气,而一贯伺候父亲的老伯小厮则出出进进,看情形十分不好。
“母亲!”
谢云佑面如刀削般锋利,大步上前。
明夫人风寒未好,眼下谢晖又昏厥,屋子里乱成一团,见谢云佑回来连忙招手,
“快进去瞧瞧你父亲。。。”明夫人推着他道,
明夫人担心过病气给谢晖,雪上加霜,是以不敢靠近。
谢云佑咧起唇角冷笑一声,折身入内。
卧室内,一贯给谢晖瞧病的大夫已给谢晖扎针,只是瞧着谢晖情形凶险,又
叫人去请太医。
谢云佑立在一旁瞧着,只见谢晖直挺挺躺在塌上,印堂发青,面无血色,大夫几针下去,尚且还没反应,一时怒他糊涂对谢云秀疏于管教,害得家里乌烟瘴气,一时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又可恼。
恰在这时,门庭外传来哭声,
“父亲。。。。”
是谢云舟的声音。
谢云佑一腔恼火无处发泄,跟豹子似的从内室窜出来,跃过门槛对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谢云舟一脚掀翻了去。
“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哭?你姨娘跟人私通苟且,诓骗父亲,你姐姐更是心肠歹毒意欲谋害我姐姐,我告诉你谢云舟,你但凡要脸,这会儿就该挂在巷子里那颗老槐树下,以证清白,否则只要你在谢府一日,我便弄死你。”
谢云佑一脚揣在谢云舟的胸口,谢云舟猝不及防身子如同什物一般往后跌去,唇角溢出一丝血色,他喃喃失神,眼神空洞如无物,含泪摇头不止。
谢云佑看着他这模样来气,“来人,将他押去他院子看管好,谁知道他姨娘庶姐的事与他有没有关联,待我回头再审。”
谢云佑如今科举及第,早已不是当年那冒冒失失的少年,底下的仆从不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立即便有小厮上前,拖着谢云舟离开。
谢云佑在门庭外立了片刻平息怒火,这才转身进来,见明夫人犹在喘息,来到她跟前施礼,
“母亲,我送您去后院歇着,这
里交给我。”
明夫人神色复杂看着他,“孩子,你父亲病重,我岂能不在场。”
谢云佑眼神撇开,目色冷然,“待他醒来我尚有话跟他说,总之。。。母亲不必管。”
随后弯腰抬起胳膊,要来搀明夫人。
谢云秀谋害谢云初,是谢云佑心里一根刺,眼下谢云秀被王书淮处置,谢云佑心里一肚子火没处发,自然要寻他父亲的晦气,指不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父子俩积怨已久,明夫人也插不上手。
她长长叹了一息搭着谢云佑的胳膊起身,缓慢跨出门槛,沿着抄手游廊往后院去。
自明夫人进门这两三年,她视谢云佑如己出,晨起督促他读书,夜里给他增添衣物,谢云佑从未穿过母亲给他缝制的衣裳,如今身上里里外外都是明夫人打点,他不习惯丫鬟贴身伺候,身边的事也皆是明夫人过问。
再倔的性子面对这样一位润物无声的继母,也忍不住动了心肠。
谢云佑性子虽倔,却也甚有毅力,下定决心后,在明夫人悉心教导下秉烛苦读,又有王书淮时不时指点,谢晖纠错告诫,后来居上中了进士。
在谢云佑看来,他能登科及第,明夫人居功甚伟,心里越发敬重这位继母。
“您先将养身子,府上的事都交给我,儿子也大了,能担得住事了。”
谢云佑扶着明夫人入了正院坐下,欲抽身,明夫人却拉住他胳膊,语重心长道,
“孩子,我知道你
心中愤懑,我也替你姐弟痛心,平日也时常责怪你父亲,性子过于孤拗,对你们兄弟姐妹少了几分垂怜,只是他到底是你父亲,你不可行莽撞之事,明白吗?”
谢云佑没有回她,只是温声道,
“母亲可吃药了?”
一旁的谢云霜嗫着嘴答,“还不曾。。。”
谢云佑责备她道,“快些去吩咐丫鬟熬药,侍奉母亲歇息。”
谢云霜诶了一声,“我这就去。”
谢云佑又叫住她,“爹爹的事交给我,你先把母亲伺候好,明白吗?”
谢云霜连连点头,提着裙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