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他一直留到了现在。
周清把触手生凉的戒指在手心磨蹭了会,他心里隐约清楚这枚戒指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重新被翻出来。周清默不作声地将它放回了原处,将那件外套像别的衣服一样叠了起来。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许慎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周清坐在沙的另一端刷手机,许慎躺在那盯着他看了会,一醒来就能看到周清在身边,这让他有种被包裹在云端的轻盈感。
“我们去欧洲办婚礼好不好?”他转了个方向,躺到周清怀里:“我找到了一个海边的教堂,现在这个季节过去附近还有郁金香花海,你一定会喜欢的。”
周清说:“我这边拍摄还没结束,不能离开太远。之前不是说已经订了九林的场地了吗?我看过视频了,就在这边也挺好的。”
许慎闷闷道:“哦。”
若是在往常,他这时候一定是要闹起来了。周清瞥了他一眼。
许慎接着道:“我去年参加张西的婚礼,她在场地中间放了一束几万朵玫瑰组成的垂吊花篮,我也想要那个。”
周清想了想:“那个我在热搜上也看到了,数量大,好像品种也是特殊的。现在不是玫瑰的季节,临时要加这个的话现在就要跟策划的人说才行。”
“蜜月旅游呢?我好不容易攒来的假期,我听说新年在伽蓝寺烧香还挺灵的,现在虽然过了新年了,但我还是有点想去,因为他们说那个附近有一个隐居的老先生给他太太做的爱情天梯,就为了她老了也能方便上下山我想去。”他的眼睛亮亮的。
周清点点头:“可以,那去南沙的计划往后排一下,先去伽蓝寺。到时候看下哪天人少,我们带上张青,让他给你变一下装,避免被认出来。”
许慎于是继续絮絮叨叨地跟周清讨论他来之不易的假期的安排,就像之前的这么多年一样,尽管不是每件事都感兴趣,周清依然会听进去,然后认真地给出他的意见,他的哥哥从来都不是扫兴的那种人,被他爱着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许慎对此再明白不过了,然而
然而他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已经在学着退后一步了。然而明明看起来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正轨,坐在周清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恐惧于有什么东西好像在悄无声息地生改变。
像是在夜晚躺在床上,仿佛听到了湖面上冰碎裂化掉的脆响,你是神经太紧张了,他对自己说,人听不到那么远的地方的声音。但是他身上的每一颗细胞都在对他窃窃私语:不管你有没有听到,不管你如何恐慌如何自欺欺人,冰都在化,在你听得到的地方,在你听不到的地方,春天的到来不可阻挡。
他躺在周清的怀里,亲密无间地在灯光下聊着不久后婚礼的事宜。当周清用和往日里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许慎就会情不自禁地想:他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他是真的后悔了吗?
我吵架的时候说的是假话,他说的是假话吗?
还是只是和这场婚礼一样,一切都是他压下内心不甘的顺势而为?
“你怎么了?”周清有些奇怪地看着突然停下的许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觉得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耗在我身上的所有都是不值得的,然后离开我。”许慎脸色苍白道,他已经无法再伪装出那样轻快的样子。连日的负荷工作和精神上的压力让他撑不下去了:“可能是从听到有人骂你瘸子开始,或者是看到你半夜因为腿痛一个人偷偷去外面屋子里哭的时候。你越是独立,我就越觉得那一天离我越来越近,只有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要依靠我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你是我的。”
周清垂眸片刻:“我知道。”
“特别难受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地去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许慎说:“每次你让步的时候,我明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还是会短暂地感到非常幸福和满足,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告诉自己你没有要走的打算,你还是像原来一样爱我。”
周清:“……我知道。”
后面的话已经不必再说,捆绑着的畸形的关系,一方认为另一方会永远这样纵容他,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生了,在他自己的推动之下。
“是我做错了。”许慎说。
周清的食指蜷了下。
许慎仰起的脸如同被雨浸透了桃花,他拉着周清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那里:“一想到以后有可能再也没有办法碰你,我就感觉我好像已经死了。你如果要离开我,就把我杀了切碎了吃进去好不好?”
他恳求道:“我不会影响你什么的,就算,就算你要和别人在一起也可以。只要你吃了我,或者我捐个器官给你,我只要永远和你融合在一起就已经很满足了不会影响到什么的”
周清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每次他说他难受的时候,周清第一个都先问有没有吃药,这是被纠缠太多次疲惫不堪后的办法,毕竟所有人都在说爱人和亲人无法完全帮助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得到治愈,还是要依托现代医学。但是即使是这样,这种冷冰冰的、套路化的询问,在已经感到痛苦的病人那只会让他更加难受吧?
起码不要那么傲慢,起码他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周清抬手摸上许慎的脸:“你希望我伤害你是吗?”
许慎眼中泛起动人的眸光,他的脸上像是涂了胭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