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糊涂了。到底上了年纪,不中用了。”看一眼几上那碗杏仁露:“你一向懂事,遇事亦有分寸。从前的事,再不要多想了,也不要再恨你父亲了,好不好?你父亲他…当日也是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残念,生个智齿也能进医院。╮(╯▽╰)╭
好久不更了,今日奉上了,慢慢看哈。
我一点点搅动碗盏里头的樱桃露,不置可否,只问:“当年父亲母亲皆居京师,何以要送我去…南地呢?”
母亲沉吟良久,轻声道:“那时候京师不太平,你父亲又身处高位,送你离开也是迫不得已。不曾想…”叹一口气,转开话去:“方才去颐宁宫遇着荣王妃了。荣王妃这样年轻就寡居,当真命薄。可见人活一世皆有命数。母亲行将入土之人,这些年吃斋念佛亦有些心得。世间万事呢,还是莫强求的好,清儿你要谨记。”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语气感慨亦不同寻常。
我心中几个念头翻转过去,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不尽然明了。
长久默默后点头:“母亲是以己度人了?”缓一缓神情:“前番中秋家宴,荣王妃面色不大见好,想来府中只余孤儿寡母,生活难免困累。既是宗亲,我这个做皇后的接济她些总不为过。母亲以为如何?”
母亲未点头也未摇头:“荣王妃是可怜人,然而如今还是顾全自己要紧。到底你身居中宫,内外有别。从前如此,今后也是。”
她的手按在我手背上,脸色郑重,话里有话。
母亲从不是多话之人,此番竟这样明着暗着点我,怎会事出无因?
必然不会是心血来潮!
我一点点消化这话里的意思,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寡居的荣王妃?早逝的荣王?没落的沈家?获罪的父兄?太多的巧合,由不得人不联想。而荣王,可是牵出父兄犯事的由头么?
深深思索间,慢慢将心头突跳抿下去:“荣王妃寡居多年,抚育膝下儿女当真不易。”
“是啊,四载不算久,亦不短了…从前我总怨你父亲,然而如今瞧荣王妃这样…当年皇贵妃宠冠后宫,荣王那儿…先帝是露了意思出来的。你父亲也是担心赐…”手势轻缓一点点梳理我垂落在颈侧的鬓发:“清儿,你父亲纵使再如何错,也总是为了这个家计深远,不要怨他。”
皇贵妃?
我在遥远的记忆中搜寻这称号,很快就想起来了。
依稀还是当年在太庙时,跟巧馨牵了冯若兰将封皇贵妃的事提了提,说大夏历朝以来,就只有前朝的于妃被封过皇贵妃,可见当年盛宠。
再一想,先帝在时,父亲既已权势滔天,争相拉拢之人必定不在少数。而我的婚事,可由得了自己做主么?
想也不能了。
先帝爱屋及乌属意荣王,为拉拢父亲拉拢沈家,将我赐给荣王为妃实在正常,而父亲因着太后的缘故,自然会选择襄助夏沐烜,所以才会火烧眉毛似地送我去南地,却料不到生出一段不该生的情缘来。
彼时父亲必定以为,有太后的关系在,夏沐烜一旦登顶,我顺利入主中宫,他这一生便顺理成章坐稳了三朝公卿本朝国丈之位,荫庇沈家三世子孙想也不是难事。
哪里料得到会有此后一番变故,让冯氏黄雀在后?
倘若父兄当年是被指认勾结王孙作乱,我相信,即便夏沐烜无意为难,也断然留不得这样的隐患。
何况他是那样多疑的人。
蓦地握紧母亲的手。
母亲神色幽幽,伸手轻抚我的眉眼:“姻缘天注定,老辈人的话是不会错的。如今你身居中宫,要保重自己,也要当心。”
她说这话时,视线望着颐宁宫的方向,我只觉得脑仁如有冰棱一点溅上。
可不是么?到底沈氏繁华已去,留一门孤儿寡母在世存活已属恩赐,哪里容得我掀了天去?
可我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殿内光影深深沉沉,像经久不去的流年,我将心头泛滥的思绪缓缓顺成一条线,握着母亲的双手越来越紧,声音冷得几乎不像自己的:“母亲放心,这里头的糊涂账,总有一日会一笔笔算清楚。”
于是一同用了午膳,闲谈两句后,让方合送母亲出宫去。
人一离去,我将净雯传进来,悄声道:“找个妥当的查查冯氏底细。”
“娘娘是指…?”
“她父亲。”
净雯眸中有了然神色,淡淡应了声是,递了软枕给我,我接过来枕着。
她凑近我些:“太后这几日格外高兴,给的赏赐亦丰厚,还特特宣了杨氏姊妹进宫陪伴,真真上上荣宠。”
“杨卉呢?”
净雯深深一笑:“仿佛不尽然欢喜雀跃。”
我旋即就明白了:“也是。生子进封是惯例,皇贵妃的位份到底空着。如今只不过封号尊崇些,想也不尽如她意。”
“皇贵妃?”净雯一壁打理盆中矮松一壁道:“那个位份,本也不是人人都当得,皇上心中总有属意之人。”
望一眼虞宸宫的方向。
我捻了棋子在棋盘上比对,轻叹:“然而皇长子到底尊贵,普通赏赐哪够分量?”
一壁在边角摆棋子一壁思索,净雯并不吵我。
晚上夏沐烜依旧来了,彼时秋昙、元儿跟满儿正傍在我身边有说有笑,顺道挑挑花样子。都是些时新花样,秋昙天生一双巧手,什么纹路经了她的手,都能出脱得活灵活现。闹得欢时,也没注意到夏沐烜进来的身影。
“什么事这样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