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流大概是他们四个当中最著急的一个。老太太是收了图亚的钱派他刺杀周孝礼,那些钱数目不小,但是对杨家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一旦走漏风声还要背著卖国的罪名,老太太为什麽要这麽做,杨流一直很不解。
现在看来,老太太图的不是钱,而是这件事情的难度,就算图亚那边不来人,老太太也会给他找其他艰难任务,为了是顺理成章的把宗主的位置给他。
恐怕在得知杨洛眼睛瞎掉之後,老太太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杨流不是没有野心和报负,但他越是接触杨家的核心,就越是了解杨洛的强大和不可替代。
如果到了他必须接手的那一天,他自然就接下,但是杨洛还在,杨流不认为他会因为失明就会把宗主的位置让出来。
杨家的密探却只把老太太病危的消息给他,显然是不想让杨洛知道,可杨洛偏偏就知道了!
杨流现在最怕的就是杨洛以为他要篡位,找个机会把他给办了!
杨流想找个机会跟杨洛解释,但是杨洛会信他吗……
好不容易到了芒州,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杨家商场上的女战神,从来都站在权势利益最顶端的女王,每迈一步就计划千万的女诸葛,杨家的象征,最终抵不过时间的消磨,在八十岁的门槛,魂归冥府……
杨洛的归来让杨家子孙都很意外,不过只有少部分人因为他蒙著的双眼而诧异。
周束看著里里外外站著的深情严肃、眼里却闪著算计光芒的人,心里冷哼。
老太太的尸体已经被搬进灵棺之中,杨洛没有跪拜,“束儿,带我去看看。”
从进了杨家的门,周束一直牵著杨洛的手。杨洛的脚步稳健,速度不快,没有给周束的腿带来负担。
周束牵著杨洛的手,来到老太太的棺前。
棺木并没有盖上。
印象中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和这里其他人一样闪著算计的眼睛已经合上,表情淡然庄重,衣服和头发理得十分整齐,双手手背朝上的放在身侧,首饰不多,件件都是老太太生前喜爱的玩意。
周束拉过杨洛的另一只手,放在棺木上,杨洛摸索著伸进棺里,覆上了老太太的脸。
杨洛的表情严肃,却不悲戚,倒是旁边的人哼哼唧唧哭了出来。
只有周束知道,杨洛握著他的手是多麽用力。
“奶奶,”杨洛轻轻低喃著,旁边的人立刻止住了哭,生怕打扰了杨洛说话。
杨洛在杨家的威仪是绝对的,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即使他们有异心,却还是忍不住怕他,敬他。
杨洛仿佛没发觉大厅里其他人的反应,慢慢的,轻轻的摸著老太太的脸,“奶奶,我带他来了。”
“他”?是谁?
“束儿,”杨洛晃了晃周束的手,“叫奶奶。”
周束也愣住了,他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说什麽呢?
大厅里的人不多,却都把杨洛的话听个清楚。他们大多都不认得周束,个别几个认识的小声交谈起来。
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站出来对杨洛说,“洛弟,这是孝礼的儿子,要叫太奶奶。”
其实应该叫太姥姥的,因为周孝礼是杨家养子,周束又在杨家长大,杨家人自然觉得他与他们亲近,老太太生前也允许周束这麽叫,算是亲近和喜欢他。
周束有预感杨洛要说出什麽来,他心里也十分紧张,但却不想阻止。
在杨洛如此伤心的时候……
杨洛没有理那男子,径自对老太太的尸体说,“奶奶一直反对我喜欢男子,虽然後来认了命,却还总在我耳边叨念。以前我嫌她唠叨,其实心里知道的,她是怕我一个人孤独终老,老来寂寞。现在我有了相伴一生的人,自然要给奶奶看看,束儿,这是我奶奶,你也得叫奶奶。”
大厅中原本悲伤沈重的气氛一下子转了风向,哗然一片。
杨洛也不管别人说什麽,晃著周束的手,嘴上却不催促。
周束无奈地笑,他还真是说得出来。
杨洛是看不见了,但是周束却看得清楚,所有人的震惊,鄙夷,每道目光都象针似的扎在他身上。
周束伸出一只手到棺内,覆在杨洛抚摸老太太脸的冰凉的手上,“奶奶……”
如果说杨洛的话是一把火,那麽周束的这声“奶奶”就是油,大厅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最後还是那名年长的男子站了出来,“杨洛!你知道你在干什麽吗!难道你想奶奶在这个时候都不得安宁吗?”
杨洛终於转过头面向那男子,即使眼睛看不到,但是他表情严肃沈重,杨家宗主的气场一下子散发到极至,大厅内的声音渐渐小了,到最後众人安静得呼吸都很小心。
“奶奶安宁与否是你们说了算的吗?”杨洛的话说得极慢,好象每个字都包含著千斤的重量,压得众人根本不敢接话。
杨流躲在人群後面,默默心惊,果然还是不要跟小叔作对的好,他真有先见之明。
“奶奶病危,你们谁给我传过消息?”
杨家宗亲各个低著头,躲闪著,好象杨洛的刺人的目光从那蒙著白布中射了出来,扎得他们坐立难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觉得我眼睛瞎了,就没用了,想让杨流上位,啊?”
杨流努力把自己缩在後面,可是所有人都不动,只有他後退,在人群里一下子就显眼起来。
周束见杨流的模样,很是疑惑,杨家人想扶他,他难道还不愿意?
杨洛冷笑几声,“各位都是杨家大人物,这个权利不是没有,但要看准时候,我还在呢!这个事我可以容你们,可是老太太病危,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传信给我,现在老太太没了,我甚至没来得及看上最後一眼,这帐容我以後一笔笔跟你们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