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
欲言又止,欲止还诉:“萧……萧昭临,可好?”
“临儿很好。”黑袍男子颔首,“瑾娘,待他如同己出。”
“你……你可好?”
黑袍男子依然只是颔首:“我也很好,快当义父了。”
李玄琛愣住。
“瑾娘即将临盆。”淡淡解释。
李玄琛顿了顿,尽可能语调平缓不带多余情绪:“你,不愿娶她?”
黑袍男子哑然,许久许久才云淡风轻答,听不出快乐,亦听不出悲伤:“我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
李玄琛稍稍变了脸色。
半晌,他冷冷一笑,语带双关:“代朕转告萧奕安……帝王之争,他没本事赢;儿女情长,他同样输得一败涂地!纵使朕待林婉之刻薄寡恩,她心底里最爱的男人,依然是朕。否则,怎会想嫁给朕?怎会心甘情愿长眠此地?朕,赢了一切!拥有一切!”
黑袍男子未予置评,仅定定地看着李玄琛,亦偶尔打量不远处、静静等候的女官。
每一年,五官相貌宛若与另一个人从相同模子里刻出的她,必定随平民打扮的神策禁军,伴驾至此。
也不知,她开口说话时的表情,是否也眉眼含笑,精神奕奕?
……
最终,黑袍男子垂眸,释然:“告辞。”
云雾渺渺,佛寺下山之路延绵逶迤,黑袍男子行至一半石阶时竟额头遍布薄薄冷汗,不得不止步歇息。
动作缓慢地,他从襟内摩挲出那支珠花稍嫌剥落的发簪,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的,触抚。
当年,为区别少主赠送给她的另一支珍珠簪,曾极细心在一颗珍珠上镌刻了个‘婉’字。尔今字迹模糊难以辨识,但自己仍清清楚楚明白——她,并未因自己固执追随少主前往柳州,而轻易将它丢弃。
她很矛盾。
一方面,极理智斩断一切;另一方面,念旧。
她傻呵呵吟唱歌谣的一幕,至今仍记忆犹新。只是,荒诞的歌词是什么来著?
时光匆匆流走不回头,美女变成老太婆。
可惜那个时候,帅哥也已成就糟老头。
……
五年前,莫央带着她的尸身偷偷返回长安找到自己的时候,刹那间,彷佛忘了该坚持什么,还能继续坚持什么……脑海,完全空白。
所以,自己能够理解萧奕安,理解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第一眼洞悉‘林婉之’的假冒身份时那种彻底放弃的心态。
最后一役,萧奕安站在城楼,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围堵宫门的反军。若非花倾城暗中阻扰,宇文昭则手里的锐箭,射中的不是萧奕安的胳膊,而该是心脏。
可惜,箭矢,预先涂抹剧毒。
……
李玄琛不知道,不是萧奕安畏畏缩缩不敢来,是萧奕安早已不在人间。
李玄琛不知道,不是林婉之真心想嫁、真心想葬在静安寺,是林婉之想满足他近乎于疯狂的占有欲,盼望死后不再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