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了一两米深,陈三石在洞坑里挥锄头,陈二石在上头运土,挖出来的土还得运到别处去丢,不能垒在附近,免得叫人瞧出不对来。
忙活了两日,已有些雏形了。
估摸着媳妇做饭的时辰,卫大虎挽起袖子,叫陈三石上来歇歇,他则拿了他的锄头,跳到坑里,举起锄头便开始挖。
陈家兄弟个头都不矮,陈三石这小子别的不说,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卫大虎便沿着他挖的地方挥锄头。他这一锄头下去,就铲起来好大一快土,把陈三石看得眼红不已,他大虎哥这把子力气真是没谁了,比不过比不过。
“下午我与你们一道在山里挖,咱加把劲儿,早日把这地窖挖出来,寻摸个夜晚把家中的粮食偷摸运过来藏里头。”这事儿是拖不得了,鬼晓得明日睁开眼,外头是不是就变天了,“明日你们在山上忙活,我叫爹中午给你们送午食,都吃饱些,大哥二哥看着使力气,还是以胳膊伤势为重,三石多辛苦些,往日里两个哥哥咋疼你护你的,现下你就咋护回去,大哥二哥胳膊还没好全,你多干点活儿,别动不动喊累,现在是你站出来的时候。”
陈三石刚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擦汗,就被大虎哥两句话把皮子给紧了紧,他下意识站起来,抢过陈二石手头的锄头便开始刨土:“二哥你歇着去,我来刨!”
陈二石笑了声,也没和他客气,胳膊确实有点疼了,他没硬撑着,去了一旁休息:“好小子,长大了。”
陈三石闷头刨土不说话,昨夜回家他被爹拎着耳朵叮嘱了半宿,叫他听几个哥哥的话,叫他干啥就干啥,不准犟嘴,更不准使性子,不然就打断他的腿,屁用没有,下半辈子就在床上安生躺着罢了。
他这辈子才开始呢,咋乐意在床上瘫着,今日是勤快又听话,兄长们指哪儿他挖哪儿。
陈大石歇了一会儿,便去帮着把挖出来的土刨开。卫大虎力气大不说,干活还麻利,不消片刻外头就堆了不少挖出来的土,若不及时刨开又得掉回坑里,他玩笑道:“劳累姑父干啥,你这是把我们当成请来干活的人不成,还管饭。”
陈二石也笑着说:“可不敢辛苦姑父给我们送饭,你就别操心这些事儿了,我们晓得从家里带吃食,饿不着!你只管去镇上买些砖头回来,要不了多少,就洞口糊一圈防个水就行,就是这窖得挖大些,咱三家人的粮食呢,可不少。”除了粮食,还得放些菜啥的,反正就是能吃的都放些,地窖就不能小,否则装不下。
挖到正午,太阳当空照,他们把锄头丢到杂草丛,薅了把草丢上头盖住,跟着卫大虎下了山。
桃花已经做好了吃食,见他们回来,忙把锅里温着的吃食端去堂屋。卫大虎则和兄弟们在院子里洗手洗脚,不大的堂屋一下来了几个成年汉子,空间都显得逼仄了。
“吃,来姑父家就别客套了,和自家一样,该咋吃咋吃。”卫老头举着筷子招呼他们,陈大石兄弟三人也就局促了一会儿,肚里馋虫被桌上那油汪汪的腊肉给香的受不住,见姑父夹了一筷子,表弟又夹了一筷子,他们这才伸出筷子去夹肉吃。
一盘蒜苗炒腊肉,一大盘炒鸡蛋,还有一盘凉拌马齿笕,今日蒸的是杂粮豆饭,大米多豆子少,是一顿顶精贵的米饭了。
这块腊肉是灶房里挂着的“老腊肉”了,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块腊肉,在灶房里挂得高高的,任由每日的烟如何熏,都没人动它。成亲那会儿卫大虎猎了一头野猪,野猪肉都吃完了,这块老腊肉也没人动,都快成了灶房里的“镇宅肉”了。
汉子家使力气干活缺不得油水,家中装油的罐子见了底,桃花思虑片刻,问了爹这块腊肉能吃不,卫老头都快忘了家中还有这么一块腊肉,桃花一问,他就搭着竹梯子把这块被熏得黑的肉取了下来。
好一通收拾呢,烧热水刷外头那层黑皮都把桃花累惨了,这块肉也不知放了多久,硬邦邦的,切起来也费劲儿。就这么三道菜,她就用了比平日里多一半的功夫,眼下她拿筷子的手都在抖。
不过辛苦是值得的,老腊肉是真的香,那肥肉油光透亮,只是简简单单加蒜苗炒,连盐都没有撒,就香的叫人舌头都想吞进去。
曹秀红是家中出了名的灶房一把手,那厨艺,连家中不知事的鸭蛋鹅蛋都拍着掌心说二婶做饭就是比他们娘做的好吃。今儿桃花也露了一手,直接把陈家三兄弟香迷糊了,都顾不上客套,饭添了一碗又一碗,吃得是肚皮圆鼓鼓,直打饱嗝。
“弟妹这手艺跟你二嫂有的一比了。”吃完饭,陈大石在院子逗小虎,对端着空碗去灶房的桃花说道。
“可不敢和二嫂比,我现在还惦记着前几日的竹鼠呢!”桃花笑着说。
饭后歇了半晌,兄弟几个便又上了山。
桃花洗完碗出来,他们已经走了,收拾完灶房和堂屋,她去屋里歇了个晌。今儿一大早就下山,起得也早,虽是没有背东西,身上松快,但她也着实累的不轻。
睡了会儿午觉,醒来后,她把晒了好几日的荠菜和青菜给腌上,把坛子密封好抱去灶房的门背后,把菌子也收了起来。做完这些,她对坐在屋檐下编筲箕的爹道:“爹,我想去村里寻大嫂说说话。”
先前爹和大虎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她心头有些慌乱,家里眼下又是挖地窖又是存粮,一切都井然有序。她不知娘和满仓那里可还好?以她对三爹钱厨子的了解,娘若叫他存粮,他必是嗤笑两声,骂她人老糊涂了,没事儿存啥粮,疯了不成。
还有满仓,满仓还那般小,他能伺候多少田地?今年又下了多少粮食?够不够吃都是一回事儿,用啥存啊。
她想去村里看看那李家姑娘,外头真就那般乱了吗?说杀人就杀人,杀了人,县太爷还不管。
“你一个人去?”卫老头看了眼山里方向,儿子该是还没走远,他正准备把卫大虎叫回来,叫他把他媳妇送去村里,坟坡那道小媳妇一个人咋敢走。
桃花见此忙道:“我叫小虎陪着,有它给我壮胆子,我不怕。”
“行。”卫老头也没多说啥,踢了趴在他脚边打盹的小虎一脚,小虎没个防备被踢个正着,圆滚滚的身子滚下了屋檐,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摇着小尾巴蹭到桃花脚边。
小虎确实聪明,它一路汪汪汪叫着,尤其是走到坟坡那段路,它亦步亦趋跟在桃花身边,扯着小嗓子一通嗷嗷叫唤,气势足得很,给桃花壮胆子。
眼下正是一天中日头最猛的时辰,又有小虎开道,桃花没咋感觉到害怕,不多时便到了村里。
村头大树下,坐着好些个没在家中歇晌的老人,桃花瞧了一眼,三叔公不在,其他人她也不认识,便没有打招呼,径直去了大舅家。
大舅家大门敞着,鸭蛋和鹅蛋蹲在院子里挑木棍耍,见到她来了,鸭蛋亲热地跑过来叫了声“表婶”,他还记得自己吃的大野梨是表婶给的,还有昨儿吃的板栗,娘也说是表婶给的,表婶好着呢!
鹅蛋见哥哥叫表婶,他也奶声奶气叫了声表婶,桃花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问道:“你们娘呢?”
“娘在屋里。”鸭蛋说。
“娘在屋里。”鹅蛋学哥哥说话。
方秋燕在屋里给儿子补衣裳,听见两个娃在叫表婶,她立马丢了手头的针线推开门出来,见到桃花就笑:“吃了没?咋一个人过来的?”往她后头看了眼,没看见大虎。
“吃了,大虎去山上了。”桃花说话间被方秋燕拉去了她的屋,她瞅了眼外头,这会儿村里人大多都在家中歇晌,倒是没多少人四处走,她叮嘱两个儿子就在院里耍,不准去外头,然后半掩上房门,看向桃花小声问道:“他们那地窖挖的如何了?你是听见那李家姑娘的事特意过来的吧?也是,她说的那些话,我听着心里没谱的很。”
“我也是,心头慌慌的,有些乱,安宁不下来。”桃花惦记娘和弟弟,脸上有些愁,“李家姑娘真是那般说的?真就是无妄之灾,不是家中得罪了人,人家来寻仇的?”
“我先头也以为她藏了事不敢叫村里人晓得,后头见她哭得凄惨,说得声泪俱下,半点没有遮掩的痕迹,连她婆家公爹和乡下兄弟因分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都给说了出来,我瞧着是她没有说谎,韩家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方秋燕的爹娘死的早,她从小在舅家屋檐下讨生活,被舅母磋磨着长大,对他们没啥感情,她心里不咋惦记娘家人,出嫁后就一心只顾婆家。和妯娌曹秀红这两日的忧愁不同,她只关心兄弟几个挖地窖挖的咋样了,还有就是对世道不安稳的一些忧愁,“退一万步说,她婆家便是真得罪了人,□□劫便罢了,可这是闹出了人命啊,她婆母是真的死了!”
这死了人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若只是打伤了老父,县衙不乐意管这种小事还可以理解,县太爷可是大人物,咋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日日管百姓这些鸡毛蒜皮的矛盾。
可眼下这是闹出了人命,韩大郎击了鼓,被衙役打了一顿板子,最后却连县太爷的面儿都没见着,这就很不对劲儿了!
作者有话说】
三合一
天天日九,腰遭不住啦,好疼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