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过去,太阳能卖货多。天气炎热,只辛苦车间工人,黑白两班倒也供应不上。为了把市场损失找补回来,全员支援生产。程家庚率高管轮流带队下车间,脱产十年,穿上工作服甩开膀子,还就是个地道的车床师傅。员工们纷纷探头,都想见识下老板是个啥把式。
一个多月后卖货趋缓,程家庚才得空考虑阿东市场的问题。阿东代理商这会儿来电:限制安装太阳能的文件马上就要下了。程家庚让瑶叶起草了两份材料:《太阳能热水器的节能环保意义》和《太阳能热水器安装规范》,找来科协刊物《太阳能》杂志,以及刊有瑶叶《太阳能三字经》的多份报刊,准备前往阿东。
动身前一天,读到一封外部信件。消费者安装太阳能时,物业以其压坏房顶给予拒绝,被逼无奈只好退货。消费者要控告物业部门,希望方程公司给提供相关法规依据。一个城管一个物业,两个拦路虎,虎虎有威。阻止太阳能安装,看来不是一城一地的问题。此问题解决不了,必将影响企业长远展。程家庚咨询律师,律师说没有涉及太阳能应用方面的法规。
半夜倒了一次火车,程家庚一大早赶到阿东。代理商接站,拉到专卖店指导经营,借机合影,待日后挂于店里充门面。托关系,见到城管局主管副局长。副局长看两眼资料,告知阿东市要创建国家级卫生城市,限制安装太阳能,是创卫小组从安全和美观方面考量的,阻止文件下不现实,建议放弃阿东市场。
回店里取了行李箱,程家庚让代理商直接送他到火车站。
一夜火车,第二日早上赶到北京,向行业协会领导汇报了阿东情况。协会当即给阿东市政府了传真:《我会关于贵市阻止安装太阳能的郑重交涉》。怕是力度不够,程家庚请求罗会长亲往阿东进行劝阻。
太阳能热利用专委会隶属于农业部的中国农村能源行业协会。通过农业系统的关系,联系上阿东市创卫小组。罗会长倚老卖老,讲解安装规范的太阳能没有安全风险,并和建筑完美融合,请求创卫小组重新考虑太阳能对居民应用热水的作用,节能环保的意义。
协会出面没有阻止得了“限安令”,阿东市城管执法局、国土资源局、房产局和创卫小组联合文:不准任何单位和个人安装太阳能热水器,已经安装的限期拆除,否则予以强拆。
阿东几乎在所有太阳能热水器厂的市场版图上消失了,而方程没有。向阿东的“限安令”投降,就是向“太阳能不能用”的论断投降。老季,季中正不是在自己的反抗中败北了吗?程家庚似乎在老季的事件中疏通了阻塞许久的血管,全身涌起一种从没有过的舒畅。
入账一百六十万,季中正如愿卖掉太阳能工厂。福兮祸之所倚,卖厂赚了一大笔钱,还当着宏桥太阳能公司总经理的季中正,眼下正心神不宁。宏桥集团在省城建设新的太阳能工厂,倘是购买新设备时现兼并时的设备价格虚高,开假票的事就有可能败露。因此,只有牢牢抓住设备采购权才会安然无虞。然则按惯例,大宗采购乃老板亲信。
东北地区又一个城市效仿阿东,出台了“限制安装太阳能热水器”的法规。来自业务人员的信息,华南地区有两个创卫城市,也有取消十层以上楼房安装太阳能的计划。程家庚感觉到,自己赖以安身立命的行业,正迎来一场诞生以来的最大“疫情”。有一封社会来信,建议他研究太阳能建筑一体化:一是城市居民认可太阳能热水器;二是房产开商楼盘营销概念乏术,太阳能可成促销卖点;三是今夏以来各大城市均有不同程度的电力危机,太阳能可降低热水用电。建议是好建议,而太阳能建筑是个长期课题,解决不了眼前危机。
中国驰名商标未获通过。原因是太阳能热水器行业体量太小,一年产值一百来亿,还不如一家大型家电企业的年销售额,方程公司两个亿年产值就更小,不足以全国“驰名”。焦冬余跟瑶叶向老板汇报,都觉着再等几年申报才成。程家庚望着爱将爱妹,道是:“我们等不起,只能等来限制安装。越是行业小企业小的时候,越是需要社会认同。等真正大了,还要虚名做什么?不能用产值说话,要用节能环保的社会效益说话,申明原因再次申请吧。”焦冬余沉默,瑶叶说国家工商总局又不是咱家开的。
晚上岳勇找程家庚谈话,问他有没有兴趣和铁佛集团深度合作。程家庚心不在肝上,说没有想过,反而提出申请中国驰名商标的问题,请领导帮帮忙。柳都市在驰名商标方面还是个空白,恰巧,又有曾经的省政府同事调往国家工商总局任职,岳勇同意抽时前往北京沟通。
程家庚又把面临的限安政策与今年疫情影响,向领导做了汇报。说话时,时而站起来,时而坐下,屁股总也稳不住。没有了过往在领导面前的谨慎,而自己毫无察觉。看出程家庚有些焦躁,岳勇没有就铁佛集团的话题说下去,先解决企业当下的难题,不能乱了人家运营节奏。就劝说道,中国有些事看似很难,但由上而下或由外而内反而很容易。
回返路上想着领导的话,程家庚忽然自语一声“妙哉”,急另司机调转车头,并通知焦冬余和瑶叶两人,立即去往公司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