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金跌跌撞撞被下人搀扶着出去,下人们给她点了烟,她倚在床榻上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总算平复了心情。
又想起了关玉儿那张脸,怎么这样好看,贼老天这样不公,这样的人就应该早早死去免得勾引男人
商会会长是什么不过是个文职,还不是公务员,乔厚德掌着兵马,要抢过来就抢过来,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这狐狸精肯定想进他们乔家大门
她突然脑子一动,想到二姨太的儿子乔严可是在他手里养着的废物,二十七八了还整天在外头沾花捻草,这不正好和那狐狸精相配么
儿子把人搞到手,老子能碰吗当然不能。
乔严那德行,最喜欢作弄女人,最好是作弄死
张千金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出生就早早夭折,二儿子十八岁的时候与妓女厮混染上了梅疮,挨了一年也死了。大女儿早早出嫁到了南方,乔厚德又到处沾花惹草,好在她身边有个小儿子,才终于得了些慰藉。
张千金的小儿子名为乔明志,这个孩子自小聪明伶俐,很得乔司令的喜欢。乔志明五岁的时候被四姨太喂了毒,差点死了。张千金从此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疑神疑鬼,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生怕那些女人害了她儿子,她本来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如此手段也狠了起来,她把从前害她吃过亏的人通通都作弄了一遍,姨太太们终于知道了怕。
乔志明聪慧而好学,性子倔强又是执着,他十八岁的时候去了上元上大学,如今又出了国,家里人劝不住他,张千金哭也哭不来,于是她愈乖张,手里头又养着二姨太的儿子乔严。
张千金与二姨太有仇,她怀着乔志明的时候被二姨太推了一把,差点一尸两命,但二姨太做得干净,不留痕迹,乔厚德总是觉得张千金无理取闹,于是张千金就无理取闹给他看,找了个机会划破了她的脸,又得了乔严的抚养权,她立志要将乔严养废,如今好像成效不错。
乔严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娃娃能背的三字经都背不了,在学校又搞大了女学生的肚子,时不时还逛窑子,有一次逛窑子的时候还碰见了乔厚德,被他爹揪了回来,差点打折了腿。
张千金在小儿子去上学之后愈阴沉,而后吃食无度,胖成了个肉山,这期间乔厚德差点又纳了姨太太,张千金怕后来的姨太太又生了孩子,将来与她的儿子争抢家产,又拼命地瘦下。好在有人献了洋烟给她,终于瘦成了苗条的身材。
给张千金出主意吃洋烟的是她的贴身丫鬟巧乐,巧乐的男人刘立在乔厚德身边当差,乔厚德恰好也做着这门生意。
张千金觉得洋烟是个好东西,吸上一口什么苦乐悲欢人间俗事通通抛在脑后,轻飘飘的舒服极了,还能瘦下身来。
时兴的旗袍能穿得上了,她又好生的打扮一番,觉得那些个狐媚子通通都比不了她。她年轻的时候长得十分秀美,如今年纪大了也算是风韵犹存。
自打她抽了烟后瘦了下来,乔厚德仿佛又对她新鲜了不少,虽说后来又渐渐淡了,但也证明这烟是个好东西。
张千金厌恶乔厚德身边的一切女人,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她一见到年轻漂亮的女人就觉得家里又要多一个姨太太,她得好久才能弄死,若是手段好些,还生个儿子,威胁更大。
恰巧关玉儿美丽不可方物,简直比她臆想地、听的那些祸国殃民戏曲里的狐狸精还要漂亮,即使她已经有了男人,但她公然在外头抛头露面,必然不是什么正经人,指不定就是为了勾搭人
张千金慢悠悠地抽着烟,一边让人盯住正厅的动静,一边让人把乔严找回来。
乔严可听她话了,他得从她手里拿银子。
“夫人,那个关玉儿都有了丈夫,方会长还是个能人,掌管整个中区的商贸,她对司令应该不奴婢的意思是她有男人管着掀不起风浪的”巧乐心说人家一对郎才女貌、恩恩爱爱怎么看得上乔司令乔司令又是这样的样貌,年轻的姑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哪里巴上他啊你看关玉儿那一身行头就知道她荣华富贵已经有了,瞧气质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还要图乔司令什么
张千金冷笑一声“你懂什么方金河空有头衔,手里没兵,管得着什么这世道枪杆子才是硬道理,老乔要是一枪崩了他,把人给弄回来,他还是做鬼来掐人怪就怪那女人出来招蜂引蝶,惹了男人的眼她自作自受”
巧乐连忙附和,心说太太您还是抽您的大烟吧,人家与你无冤无仇,要是有什么错也是司令的,您自己管不了自己的男人天天就知道作弄女人,迟早有一天会碰见鬼
巧乐得了令去请乔严,哄他过去看美人,而正厅里的气氛也再次顺畅起来。
乔厚德时不时打量着关玉儿,琢磨着这位方太太的作用。
乔厚德虽说喜欢找女人,但他多半喜欢会来事的,他有三名姨太太是窑子里要回来的,主动、够骚、会玩,他并不喜欢端着架子的女人。
关玉儿确实漂亮,但是在他心里已经定义了这女人是程棠看上的,还是有夫之妇,再有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的,有文化、有架子,并不是怎么合他口味。
再说,他能跟程棠抢人吗
虽说他不怕程棠,但也不想与他结仇,好多东西得从银海运送,程棠要是做点手脚,或者给他穿小鞋,那肯定要费一大笔钱财。
乔厚德的理念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那钱财权势就如他的命根子。自然是钱财要紧,还管什么女人
乔厚德笑呵呵说“方才那位是我夫人,她恐怕是烟瘾犯了”他看着方金河,“贱内身体不好,多亏了这洋烟,你们瞧瞧,这病也治好了,我就算洋烟是个好东西,治病救人的良药啊”
方金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样好的药,乔司令一定自己也用了吧”
乔厚德眼睛突然冷了起来“就算是好药,也得生了病才用”他对着程棠眯眼笑道,“程老弟,你认识我许久了,我身体硬朗,没病没灾的,哪里得用可百姓们生病的多得是,若是不用,哪里能好得起来”
这乔厚德应该不叫乔厚德,该叫乔厚脸颠倒黑白、厚颜无耻
程棠只是笑笑不答话,方金河笑意又深了一刻“乔司令,话可不能这样说。”
“哟,方会长是有什么高见了”
“高见却不是什么高见的,只是乔司令这话有些不妥,或者说是乔司令肯定是被人骗了”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狭长的双眼隐藏在镜片之下,一张脸显得愈斯文俊美,他声音不急不缓依旧似闲聊,“鄙人不才,没听过洋烟能治病的,咱们老祖宗写下的医书上没有说,西方那样达也没有说。乔司令,方某斗胆说一句,您说的是偏方自古偏方多害人,指不定要死人的。”
乔厚德没读过什么书,就随口乱扯的什么治病救人,偶尔听人提起吃了能消除痛苦飘飘欲仙,但是他自己不吃,他知道这玩意厉害,会上瘾。他原本以为他的话说得这样清楚,这又是他的地盘,方金河怎么敢反驳,他就是指鹿为马方金河也得认可他偏偏就胆大包天的打了他的脸
乔厚德眼睛冷了下来,刚想飙,只见关玉儿掩唇一笑,点了点方金河的脑袋“你啊好好的日子,乔司令还请咱们喝茶,什么死不死的真是晦气”
程棠立刻接话“方太太说的是,这大好的日子,不说什么不吉利的。”
前有关玉儿缓了气氛,后有程棠跟着附和,乔厚德过了最恼的时段,又摸不清程棠是个什么想法,只得先咽下这口气,心里想着往后定然要弄死方金河
乔厚德想要卖洋烟,但方金河偏偏就在禁烟,而且手段还强硬,扣了他一大批烟,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乔厚德今天带方金河过来扣着,就是想让他把烟吐出来,不吐不放人,可偏偏程棠来了,还带着位方太太
看程棠的意思是想给方太太卖个好,乔厚德心里憋闷,大约知道今日方金河肯定要走的。
几人又闲聊了片刻,乔厚德左右暗示明示,方金河就是如块丑顽石般不松口,搞得他差点一枪把人崩了
这方金河还真有点意思,一个文人,后边是虎视眈眈的武兵,又在他桂西的地界,他怎么这样沉得住气
而且他从早上被带来桂西,滴米未进,只是后来程棠和方太太过来才上了茶,他就这么风轻云淡的模样,像是在自家的院子里纳凉真让人窝火
你不说清楚他又装作不明白,说得透彻了他又与你打太极,乔厚德最恨政客,也最恨这些有文化的文人像棉花又像臭石头,他恨不得把这些一个两个拉出去全部给突突了
但是乔厚德又不能动手,他的烟被他扣着不知道藏到了哪里,而且这个商会会长又是中央亲自任命,虽说山高皇帝远,但是方金河若是死在他桂西,他得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