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臣俯身贴近,苏清词反应迟了一秒,被他在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只是蜻蜓点水,却柔情化骨:“以后我年年都给你庆祝生日。”
苏清词喜欢仪式感,逢年过节都要操办,生日更是重中之重,但唯有他自己的生日,从来不过。
六岁生日那天,是梦魇的开始,之后再没过过生日。然后就是十八岁那次,成人礼嘛,意义非凡,他想正儿八经的庆祝一下,结果结局也是糟糕的。再后来,苏清词被唯一的朋友聂宝株起哄张罗过二十岁生日,结果又又又爆雷,都说事不过三,这一下子就一而再再而三,从此以后苏清词再也不过生日了。
姜瑟如说他是恶魔儿子,就不应该出生。一语成谶,难怪他一年之中最不顺的日子就是生日。都说天大地大寿星最大,但生日这天对苏清词而言就是衰,以至时隔多年都心有余悸。
裴景臣把餐刀递给他:“你来切。”
苏清词接手,先把蛋糕上的装饰物件拿掉,花体字写的是“to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苏清词,平安喜乐”。苏清词一刀切下平安喜乐四个字,方方正正的一块慕斯蛋糕,端给裴景臣。
裴景臣说:“这块你吃。”
苏清词眨眨眼,没跟他争这些。
三层蛋糕胚,分别是红丝绒的、巧克力的和原味的。两层夹心,是蓝莓酱和奥利奥碎、还有新鲜的草莓和芒果丁,料多的往出涌。虽然苏清词不懂烘焙,但这样的蛋糕至少要做六七个小时。
蛋糕很好吃,入口绵软,微微冰凉,奶油轻薄甜而不腻,苏清词吃了一半,裴景臣端来煮好的咸口奶茶。
咸甜永动机,胃口全被打开了。
又吃了半颗橘子,剩下的给裴景臣消化,吃太饱的苏清词沿着湖边散步消食,快九点了,和裴景臣回帐篷里睡觉。
苏清词白天睡太多,晚上一点不困,而裴景臣劳作一天,疲劳感上来睡得很快。苏清词实在睡不着,轻手轻脚的爬出帐篷,夜里气温低,很凉爽,餐桌上保持原样没收拾,苏清词看那些吃剩一半的小零食,终于明白裴景臣今天为啥这么纵容自己了。
过生日么,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苏清词望着皎皎的月色发呆,心想他真是好久好久没享受过生日的“特权”了。
在特殊的日子有人宠着的感觉,确实叫人留恋。
苏清词捡起桌上相机,无聊翻看照片,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裴景臣拍了这么多,他一张一张翻下来,估计得有上百了。不得不说裴景臣拍照没个重点,许多不值一提的小细节他都要照,比如苏清词剥橘子,苏清词吃薯片,苏清词鼻子痒痒用手挠挠,还有苏清词单纯发呆。
浪费胶卷。
苏清词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这里面全是他,再不然就是跟裴景臣的合影,竟没有一张是裴景臣单独的。
苏清词发了几秒呆,又看见放在折叠椅上的线轮和风筝,他走过去捡起,燕子制作的很精美,翻过一面,苏清词猝不及防,风筝上居然有字——
“苏清词千岁千岁千千岁”
1000米的风筝线,成功的放完了,千岁千岁。
苏清词把风筝轻轻放下,勾起唇角,笑的有些发苦。
沿着湖边走一圈,感觉有点困了,猫腰钻回帐篷时,看见裴景臣侧身躺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左手轻微发抖,右手紧紧绞着被子。
苏清词吃了一惊,忙过去叫他:“裴景臣?”
苏清词第一反应是摸摸裴景臣的额头,满脑子汗,并未发烧,似乎是单纯做噩梦。
“景臣,裴景臣?”
他好像梦魇住了,居然叫不醒,身体越蜷越紧,连苍白的嘴唇都颤抖起来,如同一条被巨浪拍到沙滩上的鱼,翻来覆去的拍打自己,遍体鳞伤的快要窒息了。
苏清词难以想象裴景臣做的什么梦,居然会将一个大男人击溃成脆弱的孩子。
突然,裴景臣自己惊醒。苏清词从他猛然睁开的瞳孔中看见了深渊,那是一股惊心动魄的灭顶绝望。
“裴……景臣?”苏清词话音刚落,被坐起的裴景臣一把抱住。
他心脏跳得很快,炽热如火,仿佛会将苏清词的胸膛烫穿。
足足过了三分钟,裴景臣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他好像在自焚中灰飞烟灭,浑身虚脱的松开了苏清词。下一秒,他又猛地紧张起来,他的面容被月光照亮,是触目惊心的惨白惨白:“小词,吃药了吗?”
苏清词说:“吃过了。”
裴景臣不敢信:“真的?”
苏清词提醒他:“八点十七分,你亲自给我端水拿药,忘了?”
裴景臣反应了好久,从他进帐篷躺下睡觉往前复盘,终于松了口气:“是,是吃了。”
苏清词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又顿住。裴景臣明明比他高大,比他强壮,却脆弱的比他还不堪一击。好像他轻轻一碰,裴景臣会先他之前粉碎,魂飞魄散。
苏清词忽然想起有天半夜,他口渴起床到厨房喝水,不小心被水呛到咳嗽,裴景臣误以为他病情加重。当时裴景臣胆战心惊的看向水池,发现里面没有血迹时候骤然松口气,那因大起大落而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和现在如出一辙。
苏清词问:“做的什么梦?”
明明是梦而已,再度提起,裴景臣居然心有余悸的颤了颤,苏清词看到他瞬间紧缩的瞳孔,突然不忍心问了。
“我梦到你……”裴景臣艰难的吐着字,每一个音节都宛如刀片,一个字划一刀,划的喉咙鲜血淋漓。
“清词,我……我……”裴景臣惨笑一声,无助的捂住额头,把狼狈不堪的脸埋在臂弯,不让苏清词看糟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