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遇上刘裕。
青面贼的声望,一江皆知。
檀道济可以不骑騟,可以不披甲,可以不执斧,可以不抱盾;他可以赤手空拳地逛遍江夏郡里任何一座熟悉的坞堡——
蔓子一甩,军粮一卸,随即便能拉起一营生力的新军。
这年夏天,刘与檀,携手出白雉山。离开西陵的北府军部时,他们只有一百三十三副裲裆旧甲,七十枝生了锈的铁矛,不到二百把土刀,还有五十七匹役马。弟兄们每两个人里轮不上一把刀、一副甲,半数扛着的是竹枪和木耜。
这五百江夏兄弟,宁愿和道济共赴生死,洪山血战,没有一个老弟兄怯敌离军。杀入夏口,五百存了三十——
大多数赤着一双脚,精疲力尽,伤痕累累。打下三镇的路上,又有成千上万的江夏贫民加入了道济的营伍
这个夏天,甲和刀是越打越多,白雉的老弟兄却越战越少。回头看看断臂的元德、稚嫩的仲德,江夏故人,数指死剩这十几个汉子了。
遄行,遄行,往复霜夜与霜晨;今日之行,又拿下一座坞壁。回程过了洪山洪湖,渡江后,武昌还有半日路。
步卒原地修整,仲德解下背囊,支口大锅,拿粗布滤了两番江水;也不去燃柴,凉水里倒入半囊的干米,片刻就把饭粒泡的涨了。
捞饭出来,随手在江岸的草堆中拣两把野韭,撕几撕,搅和在饭里;这便是食的“糗糒”。
众军分而食之。饭饱,檀道济远见一骑,骑兵头戴熟铜金盔,腰裹黑旗,逾山跨岭,马尘转眼消散去武昌方向——这是斥候营里报捷的流星马。
休整又两刻时间,一彪马军旗号撞破远山云霓,万马蹄声震耳,向弥率部归营。马军统帅压低铁枪,下鞍拱手,道
“檀将军,见礼了。”
“向将军辛苦。请问向将军,此去是何往?南边战事,与那桓家小儿周旋的怎样?”
“刘将军有令,向弥不敢议论军机。”
道济搔搔后衫,不禁轻笑
“我和大哥恩同骨肉,他还能背着我!但讲无妨,我担军法,大不了多挨老徐几棍子!”
“檀公垂问,卑职不敢隐瞒。昨夜奉刘将军令,点起五千突骑,夜袭汉南……袭的却不是桓玄,将军令我等扮作桓家旗号,一举截断了江东运往汉南的水陆粮道。”
“这断的是东军谢琰的粮道?”
“正是。奉将令,我部于昨夜子时袭入汉南城,火烧大晋官仓……”
“荒唐!大哥为何要袭那东军粮道,风马牛不相及!火烧汉南仓,汉南百姓却吃什么?”
“刘将军说,我大军马上便有行动。这东军如今往江夏开拔,正逢历阳军也在;两支晋军会绊住我们的脚,故此必要饿他们一饿。刘将军还说……怕什么投鼠忌器,就是捎带手饿死汉南满城百姓,他也在所不惜!”
“王元德!”
“在!”
“王仲德!”
“在!”
“回营拉动旗下健将,与我同往中军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