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总是翻来覆去地做同样一个噩梦,梦到白天死在我箭下的海盗来找我寻仇,他们浑身是血趴在我身上,质问我有什么资格拿他们的命去换名利。
我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有时也会哭,好几次我被噩梦惊醒看着黑沉沉的船舱时都会自我厌恶到极点。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我闻着我身上全都是臭烘烘的血味,鬃狗看到都会恶心地逃走。
我不敢照镜子,不敢说话,不敢看到我现在的脸听到我现在的声音。
我害怕变成霍深。
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必须收起这些懦弱的想法,一步一步往更高处爬,尽管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我的脸和声音都变了,如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会有人知道我是谁吗?会有人把我收敛起来带给你吗?
除了你那儿,我不知道我死后还能去哪里。
当然,我永远都得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于是我把曾经给你做的月亮箭带在身上,假装那是你留给我的护身符,箭柄的小月亮贴着我的心脏,就像你把手护在我心口。
那时我并没想向你隐藏身份,所以有船长提出要把我箭上的月亮做成徽章挂在船上来警告海盗时,我并没有制止。
我偷偷地期待着有一天能与你重逢。
枫岛有那么多片海,每片海上都有成百上千条船,总有一条船会带着我的小月亮经过曼约顿的渡口,在不经意间被你看到。
那时你会想起我吗?
会认出我吗?会来找我吗?
我每天都在期待你能上到我的船上,但我想如果你真找来,我也没有脸和你见面。
因为我还远不够格。
分手那天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你流了很多泪,说了很多话。
你说你爸妈出事了,沈家现在只剩你。
你说曼约顿吃人,禁锢你的圈子水太深,而我这样一无所有的愣头青闯进去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我。
总而言之一句话,小岛,你爱我,但知道我没用。这远比你不爱我还要让我更疼。
我才知道原来一无所有的人连说爱都不配。
-5-
资本在你的城市里可以只手遮天,视人命为草芥,这与我自幼的信仰背道而驰。
我厌恶那样的行为,它们让我感到恶心和愤怒,但是最终,我却变成了他们的同类。
我没你那么聪明,我愚笨木讷不知变通,这一路走得吃力且缓慢,耽误了太多时间。
我用了三年,才把自己完完全全变成霍深,抹除掉所有无能的过去,带着自以为足够强大的“资本”来到曼约顿。
我想,我终于有资格和你并肩了。
我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管前路上埋伏着多少困难,都有能力和你一起分担。
我很紧张,也很期待。
我要怎么告诉你我就是阿勒呢?
你还会记得我吗?
还会爱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