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
“……”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初澄没有再听到过父母的声音。就连晚饭时间,也没有出现再提起这件事的预兆。
坐在餐桌上,初澄观察了父母的神色。两人一如平常,只是稍微寡言了些。
他们都是情绪稳定而且善于自控的人。对于这样的局面,初澄不觉惊讶,但有些食不知味。
终于,在晚餐结束的时候,金教授率先打破沉静。
她把手掌搭在初澄的肩膀上拍了拍,开口说:“等会儿我想把画室里的几种花移盆另栽,如果你不出门的话,过来帮帮我的忙。”
母亲爱花,更爱亲自打理的过程。大多时候,初澄只能帮她打打下手。所以,这不过是她用的托词。
初先生看着已经吃得差不多,但还在愣神的儿子,和蔼地提醒道:“过去陪她聊聊天吧。”
“好。”初澄略微欠欠身,离席跟过去。
夏日的玻璃花屋明亮绚烂,沿着那条静谧的长廊向前,至少可以在高低错落的架子上看到上百种花竞妍盛放。
初澄只晚了几步进来,就已经看到金教授戴上园艺手套准备干活了。
他也挽袖帮忙,但因为技艺不够熟练,依旧只能打打下手,顺便陪她聊天。
金教授腾不开手,向身旁寻求协助道:“拿两根细棉绳给我。”
“好。”初澄站起身到一边去翻找,递了东西后,还被摆在架子上的书册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初励宁文集》的第九卷,也是专门记录初澄的那一卷。但它和外面售的版本不一样,就连厚度也增加了一倍,像是专门印刷的私人典藏款。
初澄好奇地翻开看看,现果然不一样。在市面上架的自传都是全文字版,而这本却是每一页都有手绘插图。
“这是?”初澄有些诧异。
金教授看过来一眼,语气淡然:“噢,那是你爸前两年就有的心愿了。”
“心愿?”
“嗯。他说他想要一份礼物,就是让我帮忙为以前的书籍配图。”
初澄翻看着那些关于自己的插画形象,不解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金教授手上的动作稍顿,答道:“你细想想就知道了。”
初澄脑中思绪一闪,动动嘴唇:“是因为姥爷?”
他的外公金钊曲先生是位国画花鸟大家,可惜晚年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到临终之前,他甚至认不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了。这件事导致金教授伤心许久。
初澄怔然道:“老爷子是担心自己也变成那样?”
金教授点头:“是啊,所幸他用书籍记录下了关于儿子的全部。他说,哪怕有一天自己忘记了,看见这本书大概也会想起一些。”
听到这样的话,初澄心中很不是滋味,怅然地开口:“他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想到这些呢。您怎么也不劝劝,还和他一起……”
“我觉得也不算是没根据的忧虑吧。”金教授很认真地看着儿子,述说事实,“等你到而立之年,父亲已过古稀了。我们陪不了你很久,但是希望把你教育成独立优秀的模样,所以不敢太纵容你。有时候就会显得刻板严厉些。”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而后继续:“可是,我们从来没有以扭转你的想法、改变你的决定,和干预你的人生为傲。”
初澄愣了愣。
下一秒,他清楚地听到母亲说:“如果你觉得喜欢上一个同性,得到或者付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爱意,就算影响家门清誉的话,那我们真的白教你了。”
“妈,你们……”
“我与你父亲的意见非常一致。”金教授说,“如果我们可以亲眼见证你找到那个能陪你生活更久的人,无论是谁,无论性别职业年龄家境,只要他正直诚恳,只要你自真心,我想,我们都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