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总督府的人都注意到一件事:池晏的办公室角落里,多了一只二手的旧沙发。
原木的扶手已被摩挲得很光滑。亚麻豆沙绿的坐垫,因为洗了太多次,也略微发白,好在被护理得很好,看起来倒有种岁月沉淀的舒适。
单看的话的确并没什么问题。
但这可是总督府。
哪怕只是占据一角,这沙发被放在富丽堂皇的行政办公室里,也显得很违和。
内务管家一看到它就觉得头都大了。
但是新总督上任以来,离经叛道的事情,做得还少了吗?
他只能忍气吞声。
后来其他人来办公室里开例会,大多也会注意到角落里的新家具。理所当然地,对着相当柔软的坐垫,有人会想要过去坐一坐。
然而往往脚都还没迈开,背后突然就一凉。
转过身,他会发现池晏似笑非笑地瞥了自己一眼。
这一眼就足够了。能进这间办公室的都不是蠢人。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总督办公室里有一只绝不能让人碰的沙发。
难道这只沙发看着旧,其实价值连城,是什么古董吗?
总有人旁敲侧击地去问内务管家,但管家对此当然也是一头雾水。
很快流言传到了池晏的耳朵里。
他想到了那个疯狂的夜晚。
因而他只是轻轻地摩挲着扶手,微微一笑:“跟他们说,只是做个纪念。”
*
居豪临时接到通知,告诉他第二天的日程
提前了,于是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片场。
这时间早得简直没有人性。
为此他狠狠地洗了个冷水脸。
然而到了之后根本没几个人,连一向最守时的陈导演都不在。还没来得及惊讶,他又发现客厅里空了什么。
昨夜用来拍戏的那只小沙发不翼而飞。
别的什么也就算了,但这只沙发对他而言可是意义非凡。
恰好一个场务打着哈欠经过了,居豪一把拦住他:“沙发呢?”
对方也是一脸懵:“我去问问。”
过了一会儿,才颠颠地跑回来:“说是那只沙发太旧了,不方便,待会儿给换只新的过来。”
居豪将信将疑道:“太旧了?好吧。”
索性也无事可做,他干脆就在原地等着,顺便给松虞发了条消息。语气还是他惯用的那种,一半撒娇一半哀怨。
她并没回他。
过了一会儿,的确有人搬了新的沙发进来。做工、用料和细节都与从前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差别。
但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昨天拍完戏,沙发明明还是好好的,哪里不方便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换一个?
他忍不住去问旁边监工的道具组副组长。
“不知道啊。”对方强忍着困意说,“不过那沙发本来是陈导演家里的,没准是搬回去了?”
居豪一怔:“她家里?”
“是啊,她公寓里的旧家具。”
对方说着,又努了努下巴:“喏。不光是沙发啊,这边好多东西都是
她的。”
副组长说着又转头去跟另一个人开玩笑:“你说是为什么啊,堂堂大导演,难道还差这点买道具的钱?”
“肯定不是为了钱,是不是要环保?”
“不会吧?”
“欸。”副组长插嘴,“好像是说这样会比较有真实感吧。”
“真实感?”
“哎呀,艺术家啊,我们不懂的。”
真实感。
居豪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不禁心神微漾。
他不禁又抬起头来,环顾这个精心被布置过的片场。此前他尽管在这里拍戏,但也从来没有那份闲心去真正欣赏周围的布局。不是一拍完就躲进保姆车睡觉,就是想方设法凑到陈导演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