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皛没再用“我的父亲”这样的代称,而是直呼其名。
方皓明还没问下一个问题,白皛就继续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没人和白皛说话,他对着方皓明不仅是不隐瞒,甚至是主动在说。
“我刚刚说过,因为我是私生子,在张家过得不太好,但其实我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对我不好。”
“汤悦亲儿子刚死,张惟礼就和她说想把我接回去,这时候汤悦才知道,他们结婚十三年,张惟礼一直在出轨,我甚至比她大女儿还早出生一个月。”
“所以我可以接受她们不喜欢我,讨厌我,甚至是欺负我,但也仅限于接受,如果他们有什么悲惨遭遇,我一定笑得比谁都开心。”
方皓明停止记录,全身心倾听,“这很正常,你能接受他们的行为已经是很能忍了。”
白皛低垂下眼,低声道,“我好像一直都很能忍。”
也是因为能忍,经历了这么多次都没愿意做出改变。
直到这次,他因为病痛无法控制情绪,也因为记忆问题做出了一些不符合原本性格的行为。
白皛突然意识到,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他一直不愿做出改变,所以才会有神进行干预,改变了他的记忆……
没来得深想,方皓明突然拍拍他,白皛吓得一激灵。
方皓明一脸不解,“怎么了?你刚刚表情变得很奇怪,我和你说话你也没听到。”
白皛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有些紧张,“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方皓明点点头,懂了,很重要的事。
然后他装作不在意,“你目前从事什么工作呢?”
白皛调整好状态才回答,“我没有工作,也不被允许有工作。”
方皓明这次是真不懂了,眉头紧皱,“没工作?霍时生养着你?”
白皛喜欢这个说话,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是啊。”
下一秒又沮丧起来,“他们都不让我工作。”
“汤悦怕我抢家产,自从我成年后就很关注我的动向,生怕我是个有能力的,只要我参加了什么面试,第二天就一定会被她搅黄,她不允许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如果实在缺钱,我一般会选择那种日结的工作。”
聊到现在方皓明已经词穷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白皛,只能干巴巴地说,“现在张家都破产了,没人会限制你了。”
白皛又笑了,笑得极度苦涩,“霍时生也不让,他怕别人认出我,他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方皓明头痛欲裂,这些人都好奇怪啊,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真的不懂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可你们办了婚礼啊,很多人都去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出去。”
“如果没有办婚礼,那就没人认识我,我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是霍时生的爱人。”
“他觉得如果我不出门,大家就会淡忘这件事,如果我出门,就有可能会遇到认识他的人,会被人议论……”
方皓明听了这么久荒唐的故事,实在没忍住生气了,“放屁!婚都结了,这是干嘛?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白皛没在意方皓明的反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汤悦没有限制我的自由,虽然她不允许我有工作不允许我有钱,但我并不关心其他的事,我可以自己选择去哪里去做什么,比较起来,霍时生好像更过分一点,他只允许我待在他的家里,可那不是我的家……”
白皛的声音越来越丧,仿佛就要哭出来。
回家
治疗室的闹铃声突然响起,这时方皓明才发现,居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而他也听了两个小时令人痛苦憋闷的故事。
他深呼吸一口气,重新露出微笑,“这次的治疗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能是因为方皓明是目前为止最了解自己的人,白皛面对方皓明时总是自然得多。
听到治疗结束,白皛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这就完事了?我也没觉得自己被治疗了啊。”
方皓明有些无奈,尴尬地摸摸鼻子,“因为我得先了解你,才能对症下药,而且把心事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吧。”
白皛点点头,语出惊人道,“早知道我也学心理学了,聊聊天就能赚钱,以后我还要过来吗?”
方皓明以为是今天表现出的状态不够专业,白皛不信任他,赶紧问道,“你不想来吗?”
“我愿意来,这样我就能暂时出来透透气了,虽然只能在医院待着。”
方皓明听得心里难受,决定回家以后研究研究,绞尽脑汁也得想出办法带白皛出去玩。
“以后你每周都可以出来一次,治疗时间大概是两个小时。”
白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的治疗费用是霍时生出的,那他是不是有权利知道我们的聊天内容?”
说着手不自觉握成拳,看起来有些紧张。
如果霍时生问关于他的过去,他还是会全盘托出,可他不想让霍时生从别人那里听说。
对于方皓明来说,他作为医生,肯定不会将患者的隐私随便告知别人,但霍时生身为家属确实有一定的知情权。
方皓明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要把患者的想法排在第一位,“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不告诉他。”
白皛也考虑了一下,“你就和他说我有轻微的抑郁症吧,其他的不要说。”
沉默几秒后,白皛又道,“也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怎么了。”
方皓明迅速反问,“所以你自己也觉得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