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偏樓滿心茫然。
他驀然感到一陣窒息,像被誰死死扼住了咽喉,臉色唰白。
楊嬸見他神情有異,憂心地問:「你怎麼了?」
「沒事。」傅偏樓垂下眼睫,不自覺地咬住嘴唇。
他不想再呆在這裡了,也不想再看見李草,便隨便扯了個藉口向楊嬸告辭,魂不守舍地打算離開。
剛站起身,李草就「啊啊」沖他叫喚起來。
楊嬸按住他,無奈哄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歡小謝哥哥,但人家也要回家啊。你乖一點,哥哥以後還會再來找你玩的。」
「呃呀呀!」李草睜大眼睛,天真無邪地瞧著傅偏樓,好像在問他「是這樣嗎」?
「你好好休息。」傅偏樓和他對視片刻,自慚形穢的同時,竟鬼使神差地許諾道,「……我會再來看你的。」
李草這才放心地躺回去,眼睛還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依依不捨。
那束純潔的目光仿佛能將他心底的陰暗照得無所遁形,傅偏樓被燙到似的,甫一出門,甩袖就跑。
他跑過瓦房,跑過田埂,一路跑回了小土坡,氣喘吁吁、精疲力竭地坐倒在青石上。
……
一直發呆到太陽升至頭頂,傅偏樓才恍惚地想起,謝征囑咐過他正午記得回去吃飯。
他拖動僵硬的四肢,沿著先前做好的標記,慢慢挪回了客棧後院。
廂房的門沒有關,一襲藍衫、丰神俊朗的少年端坐在桌前,桌上擺好了碗筷和飯菜,一動未動。
直到傅偏樓走進屋裡,關好門坐到桌旁,他才抬起眼,似乎漫不經心地問:「去哪了?」
「……后街。」
「回來太晚了。」
「知道了。」傅偏樓木然點頭,「下次……會注意的。」
任誰都看得出他心不在焉、失魂落魄,謝征蹙起眉,視線掃及他袖口的血跡,眼神驟凝,一把抓過少年的手腕。
「怎麼受傷了?」他捋起袖口探尋傷口,雙眸隱隱透露出危險的神色,「誰欺負你了?」
傅偏樓呆呆地看著他,半晌,嘶啞開口:
「……沒有,」他嗓音很輕,「沒有傷,不是我的血。」
謝征鬆開手,坐回原位,手指曲起,敲了敲桌面,「發生了什麼,說吧。」
我不該對他說,我不該鬆懈,這是在走曾經那十輩子的老路。
傅偏樓在桌下捏緊拳頭,可他實在忍不住了。
想到謝征誤會他受傷時流露的怒意,看到桌上快放涼的飯菜,一股難以克制的委屈轉瞬湧現。
於是他磕磕絆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早上的所有經歷和見聞。
「我不明白,」傅偏樓說完,喃喃道,「他過得那麼慘,比我慘多了,無家可歸,誰都能欺負。為什麼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