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泽惊讶:“你这才几天,就习惯眼瞎了?”
宣衡拽了拽脖子上的锁链,微微皱眉道:“十几年来我时不时就会突失明,已经习惯了。等灵海恢复,用灵识探路会更方便。”
羡泽这才注意到,刚刚因为她用力一拽,铁圈边缘弄破了脖颈上的伤疤。
她靠近看了看,摘掉了铁圈。
宣衡感觉脖子上一轻,有些不适应地偏了偏头,立刻能感觉到她的鼻息就在他鬓边。
或许是目盲极大增加了他其他感知的敏锐,宣衡只觉得她单单是在呼吸着,他就忍不住脑中浮现她洒金般的瞳孔凝望着他,她的双臂在摘掉铁圈的时候环绕着他脖颈……
宣衡抿紧嘴唇,就感觉到杯沿递到他唇边,他刚要启唇喝水,就听到她不耐烦道:“你自己拿着杯子。”
宣衡接过杯子,听她脚步离开,似乎是推开了沿街的窗子,四处观察,然后回到床上收拾自己的芥子空间,道:“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一趟。”
宣衡立刻偏过头,嗓子哑得厉害:“……你要将我扔在这儿?”
羡泽无语:“大哥了,我付了房费,你都没有这房费值钱呢。”
宣衡又不说话了。
直到羡泽起身准备设个禁制就出门时,他摸索着桌子放下茶杯,忽然起身道:“我跟你一同去。”
他自以为将杯子放稳了,但起身时衣袖仍然带倒了水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他灰暗双瞳中闪过一丝慌乱。
羡泽笑了:“就这还跟我出去呢?”
宣衡:“……”
她推开窗子,闪身出去,临着关上窗子之前,她能瞧见他随着声响转过脸来。宣衡一身脏污衣衫,压抑着满心的惶恐,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似乎能察觉到她还没走,嘴唇翕动,呢喃道:“……别走。”
羡泽心里一顿,道:“啧。很快。”
羡泽脚步轻盈的顺着人流走动,按着之前紫玛给她画的地图和指引,往脐官城鱼龙混杂的区域走去。
她逐渐现,和凡间喜欢群山、高阁和飞城不同,魔域更喜欢山谷、地穴,大部分城市都像是建立在干涸的洼地中,洼地池底积蓄着冥油,这对于很多魔域
()生物来说都是生活必备品。
他们喜欢艳色的原因也找到了,因为冥油不易清洗去除,大部分人混久了都是一身黑,艳色愈难得,白色更是奢侈。
幸而宣衡衣着都是千鸿宫高层的深青色,否则他要是一身白,估计掉到魔域活不了几天。
羡泽正想着,忽然顿住脚站在一处当铺门口,倒退几步,震惊的往铺内看去。
因为在当铺的墙上,挂着一件被用玻璃框子装起来的,颜色清雅亮眼的淡青色千鸿宫弟子服。怎么会、是他们杀了千鸿宫的弟子吗?!
羡泽提裙走进去,故意站在那件制服前头看,衣襟刺绣是彩雉,她印象中这算是内门大弟子的衣装,衣衫上没有任何破口和血迹,甚至连带钩和香囊都在,不过没有千鸿宫弟子的玉佩。
羡泽看了还没多久,里头的算盘精就出来驱赶,他胸膛处的算珠晃得噼啪直响:“买不起就在这儿杵着。”
脐官城到底还都是下层普通妖魔,对于他们而言,一套如此整洁的千鸿宫制服是可遇不可求的。
羡泽笑起来,故意道:“我要买也买一套,这怎么没有玉佩。千鸿宫弟子都是玉佩不离身的,难不成杀人夺衣的没拿玉佩。”
算盘精显然不懂行,被她唬住了:“就是没有,我们收的时候就没有。再说你哪里看这是杀人夺衣的,上头一点血一点刀口都没有,这能跟那些跑到凡间去越货的一样吗?你看看这刺绣,这针脚,这少说是个长老!”
羡泽好奇来源了,激将道:“我不信,那你这是怎么得来的?”
算盘精笑起来:“之前来了一队行商,其中一个小丫头说自己在凡界骗了年轻长老的感情,对方活不下去一怒之下跳了魔域,两三天就灵海爆破死掉了,小丫头就把对方全身衣服都扒了卖掉,说是脏器头颅也都卖了。你没听说过吗?上头全是情种,一个不乐意就自刎跳崖的!”
羡泽:“啧啧。”
真应该让宣衡过来听听,认识到她真是个好人。
羡泽:“你倒是记得清楚。”
算盘精悻悻拨弄着胸口的珠子:“我就讲价狠了点,那小姑娘就骂我什么,一个珠子两个眼,屁|眼还比心眼多。”
羡泽:“……”
这个描述,怎么有点……耳熟啊?!
“那帮人都可年轻凶恶,背上一大罐兔妖的脑袋,拔毛抹酱,说眼珠子都吃;还有串烤的虫精腿、被扒了皮的大蟾蜍妖、甚至有个那么漂亮的槐花妖,被细细剁成臊子烙了饼……”算盘精打了个哆嗦:“也不是没见过相食,但没见过吃这么花样的啊!”
难不成真是掉下来的明心宗弟子们?
她之前在墨经坛看到,千鸿宫也有几位弟子掉入魔域,是他们见到了这群千鸿宫弟子的尸体,拿他们的衣服作卖了?
羡泽:“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算盘精:“也就十天半个月吧,所以这衣裳也是新鲜的,拿去改改你也能穿的!”
她买千鸿宫的制服干什么?给宣衡玩角色扮演吗?再说天底下就一套的少宫主衣裳,都在她芥子空间里放着,打算回头拿来当擦脚布呢。
羡泽:“算了吧,我怕穿上让人打死——”
算盘精还是想做生意,道:“他们还卖了一套干净衣服,但没这个漂亮,也都是上头的刺绣针脚,比这个便宜!”
他说着,从柜子里掏出一套宝蓝色带罩纱的衣装。
羡泽一看乐了。
这不是明心宗的弟子服吗?!贱爹”的强行对偶的春联;在床边还有个假的土灶台大铁锅,这是什么?上|床炒了、下锅炖了是吗?
羡泽仔细检查了一圈,才现宣衡就像一件家具似的立在进门处等她摆放。
她坐在桌边,没好气地拍了拍桌子:“你刚刚那么有骨气,现在怎么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