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林灿如约带着黛玉和熠凰公主出去放灯。
中元节在七月十五,民间在这天往河中放燃着的河灯,或者是往天空放孔明灯,以祭祀祖先和已故的亲人。
此时,京都流向城郊的长河,已经漂起了一盏一盏的河灯。那些小小的河灯,如一艘艘小船,将河面点亮。
林灿将事先准备好的河灯点燃,轻轻推入水中。纸折的小船,载着萤萤烛光驶向远方。
黛玉双手合十,为她逝去的母亲,祖父祖母祈着福。
林灿站在她身后,望着如星河般璀璨的长河,负手里在岸边。晚间的风吹动他绑在发髻上的白色发带,在空中飞扬。
昔日的病弱少年,已美如一幅画卷。
熠凰公主偷偷瞥了林灿一眼,怔了片刻,紧了紧手上握着的玉佩。
不远处,抬过一排顶轿子。原来是荣国府的人浩浩荡荡去了铁槛寺上香而归。
贾宝玉从被风吹开的轿帘缝中,看见了黛玉娇小而柔美的身影,便大喊起来:“停轿!停轿!”
王夫人在宝玉后面的一顶轿中,她掀开轿帘,问道:“又在做甚?”
宝玉道:“我看到林妹妹了!林妹妹在放河灯!我也要下去!”
王夫人蹙了蹙眉,上次黛玉到荣国府,本想给她来个下马威,却不曾想到她身边带了公主那尊大神。一不留神怠慢了公主,被老祖宗好一通数落,贾政也好一阵不给她脸。
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犹在心间,索幸那公主的母亲容娘娘不是计较之人,此时也没有连累在宫中的贾元春。
“老太太刚刚风寒才好,你又闹,跟着你吹了河风又着凉可怎么好。”王夫人为了制住宝玉,搬出了贾母。想宝玉还是个孝顺孩子,怎么也能拿住他的。
宝玉却瞧见黛玉旁玉树临风的林灿,心中猛地一阵落空。他不知林灿是黛玉的阿兄,只痴痴地望着二人的背影,随着人抬了回去。
回去后,宝玉便开始不吃不喝,要么痴痴傻傻地坐着,要么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王夫人也是心急,把贾政从赵姨娘房中薅出来。“宝玉这样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
原来那贾宝玉回来后,痴痴傻傻的只言片语中,把自己为何难过的原因已经抖了出来。
贾政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裳,淡淡地道:“前儿个工部的同僚从扬州回来说,林如海的身体也不太好了。他现在从族里弄了个养子回来,也不知道林如海将自己的产业将来如何安排。若在林如海身体尚好的时候,敲定此事,还能有一笔相当的嫁妆。”
王夫人迟疑了片刻:“我姐姐家的女儿,宝钗,我瞧着不错,稳重大方,又识大体,嫁妆肯定是不愁的。”
“妇人之见!”贾政冷哼一声,“一个商户之女,如何入我国公府的门楣?”
王夫人被噎得无话可说。
“况她那兄长,听说极不成器,尽干蠢事,薛家迟早要败他手上。”贾政道。
王夫人道:“薛家丫头如果不行,也不一定是林家丫头。林丫头的身体如此单薄,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多相看两家也是好的。”
贾政不置言语,宝玉还小,提这些其实尚早,他心中不痛快的是宝玉那小子成天扎女孩儿堆,虽有些小聪明,恐也非成材的料。他冷冷地道:“管好他的功课才是要紧之事。”
王夫人还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过可以教元春给林丫头带些东西,免得说有亲戚却不走动,他日落人话柄。”
“随你。”贾政拢了拢尚披在身上的衣裳,“要是无事,我过去歇息了。”说完,贾政就往外走。
王夫人望着贾政往赵姨娘屋方向而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恨恨。遂想到赵姨娘那一个月二两的月银,成天和丫鬟婆子掐架的丑样子,王夫人的心情又畅快起来。
过了几日,王夫人托人给贾元春送了个包裹,让她给黛玉,还让她喊黛玉重阳节回来看望外祖母。
谁知,黛玉还在林灿给她置的府里小住,贾元春没有碰到黛玉。
容娘娘让贾元春将包裹搁下,并答应将所带之话转告给黛玉。
贾元春拜谢后退去。
刚刚走出栖梧殿,贾元春“碰巧”遇到了来给容娘娘请安的四皇子颖真。
贾元春算好了颖真每日来容娘娘殿里请安的时辰。
颖真现在虽然不是太子,却已行监国之事,朝中大半人也已经倒向了他。
贾元春认清了,颖真是她唯一的机会。她若不想一辈子只做小小的女官,等过了年龄被放出宫草草嫁人,就得在合适的时候出手拿下颖真。
她目前是后宫中掌管礼仪的女官。而颖真代理监国,尚住在宫外,她其实能见到颖真的场合不多。且容娘娘一直对她淡淡。因此,贾元春尚没有动黛玉的心思,来特意制造和颖真见面的机会。
然而,这次她确是应家中所托,便偶遇了他,也不能授人以柄。
贾元春微微垂下双目,对他行了礼。
颖真最近正为朝政烦心。他虽然身边有十三弟为他鞍前马后,但十三弟也没有分身,刑部和京都禁卫军已经够忙的了。
颖真早年不结党,不拉派,只做纯臣。这也导致了,他缺乏自己的政治班底。而朝中明确表态倒向他的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儿沾了毛比猴儿都精,说着漂亮的话,打着自己的算盘。
他急需一个敢说真话,敢办实事,不迂腐,不造作的朝臣。他恨不得把林灿直接从国子监里拎出来给他干活儿,但考虑到林灿的年龄,还是让他在国子监里养养,走完科考这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