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更鼓打响,已是子?夜时分?了,缘觉无奈只得让她在寺中留宿,“破晓时分?你就要走,别让人发现。”
苏宝珠乖巧应下,晚上睡在他的僧舍,规规矩矩的没做出格的事,也按他的话天没亮就悄悄离开寺院了。
可是,不到?一个时辰,她又回来了!
缘觉面无表情?要关?门。
“等等。”苏宝珠急急撑住门板,“真有事,你还记得那个冷淘摊吗?我觉得厨娘有古怪!”
冷不丁提起冷淘摊,缘觉的表情?顿时显出几分?不自然,“不要总找借口缠着我,正是做早课的时候,让人瞧见,对你不好。”
他们的事情?一旦败露,没人敢说缘觉的不是,只会骂她狐媚蛊惑,不知?廉耻。
“我不在乎。”苏宝珠道,“反正早晚回姚州,在那里,没人敢说我的闲话,没人敢给我不痛快。倒是你,只怕处境要难了。”
声音越来越低,话到?最后,她脸上的沮丧已经藏不住了。
“算了,你去做早课吧,我走了。”她转身,肩膀塌下来,身影在微阴的晨曦中有些飘摇。
缘觉认命似的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苏宝珠微微低着头,挑挑眉,嘴角微勾。
-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灰色的云越积越多?,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微寒的水气,应是要下雨了。
这样?的天气,是没什么人吃冷淘的,摊子?空空荡荡的,系着襜裳的男人木然坐着,让人觉得有点心酸。
“店家,”苏宝珠笑着走进棚屋,“来两碗冷淘。”
一见来了客人,那男人立刻活过来,忙着请他们坐下,“好好,现成?的,马上就得!”
很快,两碗冷淘端上来,那男人重新坐到?一旁,都没往这边瞧一眼,根本没注意到?僧人与女子?作伴的古怪。
不是过于老实,就是太会做人了。
苏宝珠问他:“你家的冷淘做得真不错,尤其?这酱汁,调味绝了,是祖传的手艺?”
那男人笑容憨憨的,“是我婆娘的手艺,我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不会做这些个吃食。”
苏宝珠暗喜,“是那位厨娘吧,长?得很美,瞧着不像庄户人家。”
“南边来的,说起来也是苦命人,家里遭了土匪,亲人们全死了,只剩她一个。”那男人重重叹口气,眼中全是怜惜,“因为我家给她口饭吃,就留在我家了,是个顶顶好的女人。”
又说他自己没能耐,“跟我十?年,成?天操劳不停,没过一天好日子?。原来家里有地有房子?,现在……”他偷偷覷了眼缘觉,生硬地吞下后半句话,掩饰般道,“唉,才不到?四十?的年纪,都有白头发了。”
听得苏宝珠心里发酸,一时竟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缘觉突然问道:“今日怎么没见她?”
“刚才还在这儿呢,我见没几个客人,就让她先回家歇着了。”那男人恐怕是误会了,急急道,“两位客官放心,冷淘叶子?是她看着我做的,酱汁是她亲手调的,味道不会错。”
缘觉淡淡道:“是不错,从明日起,隔三天往福应寺送两百碗冷淘,你可做得?”
“做得做得!”那男人兴奋得直搓手,又有点不敢相信,赔着小心问,“敢问师父是……”
缘觉起身,“冷淘送到?后找一个叫道武的和尚即可,当日送到?当日结清。”
苏宝珠笑吟吟放下一片金叶子?,“这是定金。”
“多?、多?了,”那男人结结巴巴道,“三文钱一碗,用不了这么多?。”
苏宝珠挑眉一笑,“姑娘我喜欢,你家的冷淘就值这么多?钱。”
那男人千恩万谢,几乎要感动?流涕了,可临走无意感慨的一句“还是有心善的和尚啊”,听得缘觉皱起了眉头。
回到?福应寺,缘觉叫来道武交代一番,道武听后道:“殿下专心佛法,四处云游也是开坛讲法居多?,有些世间俗事注意不到?也是正常的。”
听他话里有话,缘觉淡淡瞥他一眼,“有话直说,不要卖官司。”
道武摸摸光溜溜的后脑勺,嘿嘿笑道:“福应寺是殿下挂单的寺院,这里的僧人倒还规矩,别处有那等假和尚,借着佛祖的名义,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那个店家,估摸着吃过假和尚的亏,便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缘觉沉吟道:“他说起家里的房子?地,看了我一眼,就不肯继续说了,想来别有隐情?。你找几个捕快暗地里查查,别惊动?其?他人。”
道武笑呵呵应下,“殿下,你最近越来越关?心俗务了。”
缘觉一怔,手中的念珠慢慢的,慢慢的停止了转动?。
-
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天空压得很低,空气的湿气越来越重,到?了傍晚,空气终是承受不住压力似的,沙沙下起了雨。
窗子?大?开着,裴禛临窗躺着,任凭雨点胡乱落在脸上、身上。
他的伤还没好,不能沾水,侍从要把窗子?关?上。
“开着。”裴禛冷笑道,“又不是隐秘事,还怕隔墙有耳吗?”
侍从尴尬地看看旁边站着的王府管事,蹑手蹑脚从沉闷的屋子?逃离。
“世子?,王爷也是为你好。”管事简直没奈何,“王妃寿宴,你受伤了人回不去,可礼数要尽到?。寿礼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只消你亲笔写封祝寿信,一件小事,何必这样?别扭?”
裴禛眼睛盯着房梁,嘴角的笑满是嘲讽,“听说她怀上了,现在最怕的是我下毒害她,信?根本送不到?她跟前,或许连二门没进就叫人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