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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李半仙(第1页)

第二章

1、李半仙

淑珍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机和希望。剩下的事就是尽快敲定结婚的日子和婚前一切准备的事宜。尽管淑珍一再强调婚事尽量从简,而老五却坚持一定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把她迎娶进门。而举行仪式,邀请亲朋好友,以及宴请本家子和乡党的程序却是一个也不能少。这就算是简简单单的婚礼,开销仍是一个大的问题。

敲定一个结婚的良辰吉日,是当前最为迫切的事,日子定了,一切都有了计划。按照母亲的安排,老五带着淑珍去找“李半仙”。

这李半仙,名叫李清风。和老五是本家子。按辈分老五管他叫爷。这李清风一辈子信神,自己又研究周易八卦,年轻时在清华山以俗家身份拜师学艺。学成归来后,八卦灵验,料事如神,每言必中。尤其又精研麻衣神相,整天挂在嘴上的一句“看了麻衣相,不敢抬头望。”解放前十里八乡的乡党奉为活神仙。李半仙之名便由此而来。解放前,无论是国民党的官家阔太太;还是十里八乡的乡绅富豪;亦或是泥腿子的穷庄稼人,对其都是无不奉为神明,不决之事必问。无论经商的看日子,当官的看前程,或是农村庄稼汉红白喜事看吉日,老人入土看风水。经他看过的都绝无问题。

“文化大革命”运动中,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让往日人人奉为神明的“李半仙”跌下神坛。人们看见往日人上人的“半仙”戴着高帽子接受批斗时,一样的狼狈不堪。昔日高高在上的“半仙”,一下沦落成迷信罐罐子的神棍。李清风此时才想起自己当年学艺时师傅给他说过的,走算卦这条路的因泄露天机,命里都带鳏寡孤独残,虽然能给别人指点迷津,自己始终是过不好的。自己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世间的不幸悲痛也都被他尝遍。到如今仍只是孑然一身。

李清风一个人住在村南头的土地庙旁边,路过村中间的合作社时,老五带着淑珍买了几样礼,一包水晶饼,一封酥饼,一瓶橘子罐头,一瓶西凤酒。

路过村巷时,村里的乡党也都好奇的看着老五带着的新媳妇儿。

无不时的插诨打趣开着玩笑。“几时吃喜糖呀。”“看你崽娃子这回拾下这好个合茬。”“跟媳妇儿睡了没?”之类的玩笑,令老五尴尬不已,淑珍却早已害羞的低下了头。

走过村巷,南岭的一片麦田涌入眼前,正值五月,菜籽已经成熟,部分人在地里已开始收割。大片的麦田,已经微微泛黄,麦子也即将成熟,六月初将会下镰收割。生产队里正组织人割了菜籽,腾出空地,然后光场,给收割麦子,碾打晾晒做好提前的准备。

穿过麦田中间的小路,老五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一片碧绿一眼望不到头,心情也无比的舒畅,看来今年会是丰收的一年。望着远处高高隆起的大冢,看着世代守护的陵墓,老五心中泛起无限的敬畏。长安堡世代相传,世代都要守护好祖先守护的陵园。

文化大革命时,村南的庙拆了。“李半仙”就一个人住在庙旁边的自己搭的一间土房子里。老五带着淑珍来到时,“李半仙”一个人坐在土房子前大槐树底下的一把躺椅上。手里拿着锃光瓦亮的紫檀佛珠。旁边的石凳上放着手把的一个紫砂壶。“李半仙”扮做道士打扮,一身旧的道袍,灰白的头也高高挽起一个髻,清瘦的脸庞几缕长须垂下,倒也有几分道骨仙风。

“爷!”老五叫了一声。

眯缝着眼的“李半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今儿早我就知道你要来!”

老五愣了一下。

“把你的媳妇儿带来让爷看一下。”

老五拉着淑珍走到“李半仙”面前,淑珍紧张的不知所措。“李半仙”双目如电,看的淑珍心里有些毛。

只见“李半仙”口中念念有词:“前阔金,后阔银,阔头阔脑是贵人;眉目清秀,田宅宫广,中老年必有福享;人中平长,至老吉昌,兼有年寿,更益儿郎。女唇紫,夫早死……”

“前房男人那年死的?”“李半仙”问道。

“前年死的……”淑珍看着怯怯的说道。

又让淑珍伸出右手,清瘦细长的手指托着淑珍的手掌。这才说:“前半生的灾躔完了,后半生的福禄来了,以后安安心心好好过你的日子。”

“老五,你进去在里屋桌子上把那道灵符和下边的那张纸拿出来。”“李半仙”伸着细长的手指指向屋内。老五进去找见了桌上的那张纸和灵符。

一张灵符,是用毛笔蘸了朱砂在黄表纸上画着的。那张纸上写着三条。第一条,灵符要贴在新婚洞房内,七天后方可撕去。第二条写的是结婚的吉日“阴历六月十三”。第三条写着:“若缺钱,直向南,村北老徐掌灯前。”

“李半仙”不再搭话,闭着眼在躺椅上养神。老五明白,这是人家送客了。和淑珍给鞠了个躬后转身告辞了。

往回走的路上,老五满心的好奇和纳闷。他是咋知道我今天要来找他,又是咋知道我要问结婚的日子,还知道我结婚正为钱犯难,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最后一句,直向南是干啥?村北老徐这又是啥意思?半仙就是半仙,老五琢磨不透这些……

忽然一下又明白过来,这老徐不就是“徐精明”么,“徐精明”,原名徐景明,在这长安堡子,头脑灵活,鬼点子极多。生产队时,大家一起出工,他整天拿着铁锨把站着混,出工不出力。要么就是成赶早的撅着沟子在垄渠旁的蒿子地里大便,气的生产队长成天喊:“徐精明,你狗日的粑井绳呢!”可改革一开放,却像变了个人,能吃苦,又会做生意。村里收稻糠,量麸子,换调粉(凉粉),收破烂儿的买卖都是“徐精明”率先干的,可谓是个生意经。

老五和淑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老五娘打好的搅团已经好了,铁勺炒了一小撮蒜苗,萝卜缨子窝的浆水刚炝过,浆水里边飘着辣角和蒜片。趴在石桌上吃饭的玲玲的粗瓷碗里,却有一个洁白如玉的荷包蛋。

老五让淑珍和母亲在家吃,自己则端着一个大铝盆盆,去参加门口的“老碗会。”长安这地方,都爱吃饭时,各自端了碗,左邻右舍围拢在一堆,边吃边谝,名曰“老碗会”。

大门口皂角树下的石碾子上已经围拢了十几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端着老碗,拿着盆盆边吃边谝的。

老远就听见对门的“奔颅子”(形容额头大向前凸出)和隔壁“狗娃子”俩人就开始谝的热火朝天。

这改革开放了,虽还没有责任田包产到户,生产队也没有以前管的那么紧了。人人都想着通过其他方式挣点钱,靠生产队挣工分真的不行了。

奔颅子最近开始换调粉,用玉米淀粉打好的调粉,沿街各村叫卖,平时换点麸子,包谷皮之类的,礼拜天再到韦曲集卖了。狗娃子最近开始收破烂儿,也弄得不错。人人好像都有了对过上好日子有了盼头。

老五过来以后,大伙更关心的是他的新媳妇儿。真应了那句老话:“三个男人没好话,三个女人比奶大。”一开口便都是那些让小娃听了脸红的玩笑。

“没看,一黑能扇几锅子?”奔颅子笑着凑近老五悄声问道。

老五撅到:“滚滚滚,你看你喔瞎怂样子,你跟你媳妇儿一黑能扇几锅子?”

“一黑扇个三四锅子就対咧,多了没意思。”奔颅子豪壮的说道。

“指望你喔两下子早都不行咧,最多两锅子我看你也就爬秀兰嫂子肚子瞌睡哩。”狗娃子端着老碗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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