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因此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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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將過,城中鬧市的彩燈一盞又一盞地亮了起來,遠遠望去,城中心的譙樓頂上東南西北四面也掛滿了十二隻大紅燈籠。
周妙,李權,簡青竹三人自侯府步行而出,行止譙樓,而常牧之已在譙樓下的牌坊下等他們,見到來人,他面露驚訝,朝李權拱手揖道:「在下常牧之,敢問公子高姓?」
李權抱拳回道:「常公子客氣,喚我李權便是。」
「原是李公子。」常牧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自他先前走來的步態,以及此刻的行止,料想這個李公子是個行伍之人。
常牧之想罷,轉開眼對戴著素紗冪籬半遮面的周妙笑了笑:「周姑娘,也來觀龍舟?」
周妙伸手撩開了冪離前的小半薄紗,頷道:「正是,我從前還沒觀過京城裡的龍舟,自要來湊湊熱鬧。」
周妙戴著這個冪離出門,一是防蟲,二是遮面。城中盛會,宮裡出來瞧熱鬧的人也不少,進宮的風波雖已暫時平息,可她不想驟然撞見典儀的人。
常牧之笑而不言,看向另一側的簡青竹,見她笑眯眯道:「常哥哥,戌時一到,湖上的龍船燈便要亮了,這裡距離湖畔,尚有一段距離,不如我們往湖畔行,順道也瞧瞧市中的熱鬧。」
今夜的龍舟將繞行過護城河,觀船的最佳位置是城南的玄武湖,由譙樓下行南去,恰好經過南市縱橫的街市。
今夜市中商鋪林立,因為龍舟節慶,城中沒了宵禁,更是人來人往。食鋪,酒鋪,燈鋪不一而足,簡青竹和周妙走到一處飾鋪前定住了腳步,木板上蓋了一層黑紗,以釵環步搖擺放其上,閃閃發光,除卻金銀飾,還有香囊,扇面等小玩意。
簡青竹挑了一把泥金面細骨摺扇,捏在手裡細看,扭頭問周妙:「入夏後,天可就熱了,周姐姐喜歡這扇子麼?」
周妙搖搖頭,笑道:「天熱我就不出門了。」她的目光轉了一圈,落在了一柄亮閃閃的梳背上,那梳背並非金銀飾,倒像是貝殼或者螺殼打磨而成。
周妙拿起梳背細看,兩角處各雕刻了一隻喜鵲,栩栩如生。
攤主一看,笑道:「這位姑娘好眼力!此螺鈿梳背子只餘一柄了,這可不是尋常隨處可見的物件,是東海邊來的海螺殼和極罕見的夜光貝打磨而成,又找了老師傅仔細雕刻了紋樣,你逛遍兩市都不一定能找見呢。」
呵,這古今中外萬變不離其宗的營銷話術。
周妙揚起的嘴角平了,一旁的簡青竹探頭來看,興奮道:「這梳背真好看,周姐姐莫不戴上試一試?」
周妙搖搖頭,打算推辭,身後的李權卻走上前來,問攤主:「既如此,這梳背如何賣?」
攤主眉開眼笑道:「一百文。」
周妙挑眉,卻見李權已從腰間摸出了一百文的吊錢。
攤主趕緊接過,周妙捏著梳背,正欲開口,卻被李權打斷道:「翻雪奴傷了姑娘,這梳背便是給姑娘賠不是了。」
不是,你好歹講個價啊。
但畢竟是李小將軍好心送的禮物,周妙內心嘆息,嘴上只得道了聲:「多謝了。」
簡青竹見狀卻沒買那一柄細骨摺扇,她放下摺扇時,周妙見常牧之欲言又止,卻什麼也沒說。
四人緩緩地沿著街市逛到了護城河邊,河岸邊上已站滿了賞景的遊人,大多手中都提著一盞龍舟燈,形制不一。
護城河岸綿延百里,懷抱皇城南面,除卻遊人行的青石板道,沿河岸拾數級而上,更是亭台水榭,多是城中達官顯貴的觀景台,絲竹聲,唱和聲不時自水榭的紗幔飄出。
周妙自河岸邊緩緩走過,將入玄武湖的地界,她抬頭見到一座亭台,亭上垂懸牌匾,刻著「忘憂亭」三字,正是皇帝提筆,賜予道七禪師的水榭。
第15章
此時夕陽的餘暉業已落盡,水榭外懸著一盞螢白孤燈,照得白紗中的人影憧憧,隱隱約約,忘憂亭中似乎是有好幾個人。
龍舟盛會是城中盛事,道七會來,周妙一點也不意外。
可是離得太遠,光憑几個輪廓,她也猜不出紗帳中究竟都有誰。
李佑白如今蟄居,不肯拋頭露面,斷不會在水榭里。
她邊想邊走,不知不覺地便沿著河岸走得遠了些。
幾道重重的鼓聲忽地自河中飄來,周妙回頭一望,幾盞小型龍舟,順流而來,舟上數人擊鼓,咚咚咚的聲響,吸引了路人駐足。
隨著鼓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鼓點驟然而停,繼而是七聲整齊劃一的擊鼓聲響。
河岸邊上便有人高呼道:「戌時到!」
簡青竹興奮地指著遠處對周妙說:「周姐姐,快看!金龍舟來了!」
周妙順勢看去,一隻巨大的金龍船霍然點亮,足有河寬,船如龍身,金彩繪的船身由內里的燭火點亮,緩緩駛來,船中幾十餘人擊鼓奏樂,龍身隨燭火上下起伏。船尾處,龍尾高高翹起,像一個彎彎的弦月,而最顯眼是船頭的龍,龍相森嚴,兩隻龍目炯炯有神,龍鬚如帶,迎風招搖。
待到龍舟行至玄武湖中時,舟上傳來的鼓聲越來越疾,震耳欲聾。
下一刻,兩隻龍目發出「呼呼呼」幾聲大響,宛如風嘯。兩團金色的火焰「崩」的一聲爆起,像是絢爛的煙霞自龍目躍出。湖畔觀舟的人群莫不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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