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厅中人个个都心思各异,苏小候爷还犟在那里没起来,没人真的有心思去听曲儿。
三曲终了,众乐师要休息,待人退下了,孙千连忙过去:“我来扶你。”
可小候爷今日还真犟上了,挥开了孙千的手:“不要,他今日不扶我,我就不起来。”
此次乐会杜若会出场三次,其中还穿插着其它乐师的表演,而苏岑就这么躺在裴决身后,躺了整整一个时辰。
最后孙千忍不住上前去:“裴相,要不您搭把手?以他的脾气,真的可能会在这里躺一晚上的。”
裴决看过去,躺了一个时辰的小候爷脸色铁青,已经气得要冒烟了,他依旧冷若冰霜,转回脸来:“那就让他躺。”
苏岑一听这话气得眼里都要冒出火来,眼底泛着红,几乎想跳到他身上去扯他的头发,朝他举起右手来:“裴决,你弄伤我了!我要告诉我娘,我要告诉太奶奶!”
小候爷右手小指第二个关节不正常地肿胀着,青紫已经慢慢开始浮现出来,应当是刚才摔下去时不小心折到了。
孙千向来知道他的脾气,一看他手伤了,就知道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连忙想去拉他:“哎哟我的小候爷,受伤了就快起来,赶紧去包扎一下。”
见了他的伤,裴决眼底微有一丝松动,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随着苏岑那一声受伤吼出来,在一边侍奉的侍女立刻便朝外喊道:“快去告诉姑姑,小候爷受伤了!”
然后就看到有人跑出去,又有侍女一脸心疼地过来想要扶他,却全都被苏岑挥开了。
他就躺在那里瞪着裴决,像一个被人欺负之后的良家妇女看着一个负心汉,一幅非要他负责不可的态度。
不一会儿,锦瑟楼里的献春姑姑便赶了过来,手里身后还跟着四个姑娘,手里更是药瓶纱布备得齐齐的。
“小候爷受伤了?伤哪里了?快让我看看,小候爷别担心,已经去请大夫了!”
锦瑟楼里的献春姑姑,如今已经近五十岁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在这京都里能经营着锦瑟楼,向来是八面玲珑,一进来见苏岑还躺在地上,连忙就要过来扶:“哎哟,怎么还躺在地上,快扶小候爷起来!”
苏岑见到献春姑姑,脸色稍霁,但却仍然拒绝了献春姑姑伸过来的手,就在那里瞪着裴决。
献春姑姑一见他这样子,大概也就猜到了小候爷这伤怎么来的,身子一转,便来到了裴决身前,笑吟吟地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裴相吧,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小候爷这伤了手,疼得起不来,您就伸把手,扶一扶?”
伤了手,关起不起得来什么事?
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女子也忍不住帮腔:“对呀,看小候爷疼得可难受了。”
“手都在抖。”
“疼得脸都皱起来了。”
难受没见到多少,就是气得头顶快冒烟了。
裴决面色恢复冷淡,不为所动,正转身要走,就看到门外竟然围的人越来越多,还都是姑娘,这让他一时竟想出都出不去了。
这时孙千靠过来,清咳了一声小声道:“裴相,这锦瑟楼上下一共一百六十三名女子,如果你不希望被女人淹没的话,我劝你还是扶一下。”
裴决看着外头似乎还有人过来围观,云鬓香襟缭绕,似乎马上就要挤进来,默了一瞬,瞬间权衡完利弊。
朝地上的人伸出了手。
“手疼,抓不住。”
地上的人见他松动,越发无赖,裴决忍了忍,弯下腰去,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扶着肩膀,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时小候爷的脸色才稍缓,但仍然抱着臂,气得不想理人。
献春姑姑这时才朝外头挥了挥手:“都看些什么,回去做事。”
这时外头围着的姑娘们才一阵叽叽喳喳之后,慢慢地散去了。献春姑姑拿了药瓶,笑着去看他的手:“小候爷,伤要紧,先上药。”
那边的齐王看着献春姑姑打开药瓶就要给苏岑涂,讨好道:“这种地方的药能是什么好药,候爷千金之躯,还是找个太医来看看吧。”
献春姑姑没说什么,只看向苏岑。
苏岑瞥了他一眼:“齐王殿下身娇肉贵,怎么还来这种地方喝茶听曲?也不怕这污浊的曲子玷污了您的贵耳。”
献春姑姑打开药瓶,一阵淡淡的香气瞬间便飘了出来,如百花中的晨露一般泌人心脾。
苏岑重新坐下,靠在窗边,红肿起来的手指被涂上了冰凉的药膏,缓解着伤处带来的灼热的痛楚,献春姑姑小心地替他上好药,包扎好,还心疼地嘱咐:“小候爷可要小心,这几日尽量就不要沾水了,这药一日三次,最多五天就能好。”
苏岑将那药瓶拿在手中,还不忘嘴甜一番:“献春姑姑的话我可记着了,五天没好,肯定不是药的问题,是我手指的问题。”
献春姑姑噗嗤一声笑了,奉着药的几个女子也跟着笑了。
这时却见他将手一伸,直接将那药瓶递到了裴决面前:“你弄伤的,你给我涂,一天三次,听清了没。”
他话是没错,可这语气理所当然又过分跋扈。
裴决只想快点从这里出去,看着苏小候爷骄纵的脸,知道此时不答应,怕是又要被堵在这里,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药瓶。
苏岑哼了一声,脸色这才好一点。
这一通闹腾下来,再出锦瑟楼时,天都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苏岑走在前面,孙千夸张地替他扶着手,跟个小太监似地一路给苏岑开路,但是一脸的笑意,更像是在哄弟弟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