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说自己饱了,推开我的粥,自己把床头的药片就着水吃了,躺下床,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一副马上睡着了的样子。
我把碗洗完又躺回他身边,拿了测温枪在他额头嘀了一下,三十七度出头,我放心一点。
我睡意没了,在翻手机,我微信里面加的人不多,用微信基本上是跟梁惟聊天,但我发现聊天框里多了一个群,界面上的小红点已经99+了,群名是“寒假冲刺互助群”,群里面有马鹏、江芸,还有几个我篮球队的兄弟和一些我不熟的。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我没有过有小团体的经验,这群看起来不是刚建的,我摊白了才跟他们认识一个学期,没想到他们放假了还会记得我,把我拉进小群。
我翻了一下聊天记录,全是“上号”“打球不”“要不去密室怎么样”……等等。
现在这种阴间的点,他们应该都在睡觉。我翻到最后,然后发了一句——冲刺?互助?群?
然后手机连着震了几下。
——swifthorse·鹏:佳哥!你终于出来了!快看看想看什么电影!明天出来聚啊
——小林加油站:左佳什么时候来打球,球瘾犯了谁懂!!
——喜欢小林:打球!打球!打球!不看电影!
——房地产中介子:我说这两者不能兼得吗?
回的速度太快,我差点以为现在不是凌晨而是下午四点。
——lllef:不是你们都不睡觉??!
——swifthorse·鹏:我们连麦通宵玩游戏呢!
我看着他们互相发表情包笑得不行。
然后我又回了一句——去不了,家里有老人要照顾。
——江小芸:探头探脑
——lllef:你也通宵玩游戏?
他们都挺有意思的,我本来想跟他们多聊两句,不过我家老人的动静让我不得不分开注意力。
梁惟像变了一个人,一会儿踢被子,一会儿把手伸出来外面放凉,我给他盖好,没一会儿他又把被子掀开,我盖的动作越快,他掀的速度也越快,最后就差点在床上滚了,整个就是一成人多动症。
我忍无可忍,我说:“干什么?发烧了还不好好盖被子。”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侧身背过我。
“没什么,先锻炼一下免疫力,为自生自灭做好准备。”
我一听就愣住了,像是有人在我的脚底点燃了一根火柴,绕圈似地烧,烧得我的心都发烫发红。
我把被子闷我哥头上,然后一整个人压上去覆在他身上让他没办法动。
“老东西,等我上大学了,你会不会整天在家偷偷哭。”我笑着问他。
他在被子里扭了一下,“不会。”
我又问他:“那到时候你会天天给我打电话吗。”
“不会,我很忙。”
“哦,那我要是周末也不回家怎么办?”
“随你。滚下来,快闷死了。”
我往下一点,拉开被子露出他的头,然后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他不回头看我,我掰过他的脸,想亲他嘴,他就把两瓣唇抿起来不让我亲。
我想象如果我是哥哥,梁惟比我小被我养着,那他一定很会闹脾气,很爱撒娇,我听不懂他的口是心非,他受了委屈,就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楼梯哭一晚上。
“不要,传染。”梁惟说。
我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他的眼睛湿漉漉地像是蒙上一层水玻璃一样透亮,头发有点乱,脸也因为被我刚刚用被子闷过有些发红。
我俯下身,用舌尖舔他的喉结,看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摸了摸他额前的头发。
我对他说:“哥,我疼你啊。”
然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我在他的眼睛在我面前湿得快要滴出水之前,堵住了他的唇。他承受不住我的攻势,认命地张嘴让我进去。
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很脆弱,身体上的脆弱会让心理也变得柔软,生病的感觉跟疼痛又不一样,有人照顾才叫生病,而疼痛只会让人麻木地坚强。
我知道哥生病也会脆弱,我想让他明白,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他有我疼,他累了也可以靠我肩膀。虽然我连自己都活得很糟糕,没能力没资格说出这句话,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16
快要过年了,小区门口的超市支起一个货架用来放红包,街上的路灯下方挂上两串小红灯笼,手机短信开始推送新年快乐的祝福。
每年都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在周围的一切越变越红的时候,新年就到了。
其实我很喜欢过年,过年的时候,人会比较有地方去,即便你敲响任意一家叫得上名儿的邻居的门,嘴甜点再说上一声新年快乐,都会被招待进家门坐上个半小时一小时的。
因为爸的关系,很早就没有亲戚愿意跟我们一家来往了,我不知道这种疏远是对是错,或许是对的,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但他们只是知道爸错了,却沉默着没有告诉他这样是错的,通过疏远来表述立场,莫名其妙的疏远对我来说也是很痛苦的。我可能在跟我爸感同身受,因为我们身上有一样的血,也可能因为我们很像。
过年总要有点氛围感仪式感,而且今年不太一样,情人节跟春节假期凑到一块了,我心里一直在盘算要怎么过。
其实我以前也注意过情人节的,我虽然不浪漫,但总会暗戳戳地暗示他,我很在乎他这件事——我每个情人节都给他买他爱吃的雪糕,偶尔是巧克力。
我知道这没什么而且很平常,但我不想太过明显,年纪小的时候我怕他觉得我很奇怪,也是这两年我才敢对他大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