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并无察觉,望着他说“天色已晚,五叔早些回去歇息罢,侄媳先回去了。”
“侄媳”二字,令程予的眸色暗了暗,直至宋绵走远了,他依旧站定在原地。
月光清辉,照的他形单影只,寂寞孤冷。
若是,他能早些与她重逢便好了。
宋绵刚嫁进程家时,程予一眼便认出了她。虽然她的容颜早已长开,可那双灵动纯净的水眸,令他一眼就能认出她。
时隔数年,她显然已经记得不他了。
新妇见礼时,她规矩端庄地叫他“五叔”,程予却觉得心里像是缺失了什么。
之后的日子,他常常见她一个人站立在湖边,望着眼前光景出神。
他知晓,她心里在难过些什么,可他却帮不了她。
因为,她是他的侄媳啊。
圣上派程予到襄阳勘察的圣旨下来时,唯一让他心有牵挂的,唯有宋绵。
听说,她怀有身孕。不出意外,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
襄阳地处偏远,离京城也是许久的路程。
每到夜里,程予便会抬头望天。月亮皎洁,悬空而挂,不知此时,她是否也站在夜空之下,遥望这轮明月。
难怪古人常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因着她,他却也害了这相思。
京城的消息传来时,程予人还在书房。
常勤得了情报,也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向他禀报。
他家五爷远赴襄阳,却还派人暗中观察着三少夫人。五爷对三少夫人的心思,常勤又如何不知道
常勤战战兢兢地进了书房,就连程予也现他的反常。
笔尖沾了墨水,程予头也未抬地问“怎么了,可是生了何事”
常勤默了半晌,终是道“五爷,京城里传来消息。三少夫人她逝世了。”
原是在写字的程予,猛然抬了头。手中握着的狼毫笔忽然被折断,他如鲠在喉,良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常勤痛色道“五爷,三少夫人是难产而亡的,请您千万保重。”
程予犹如听了晴天霹雳,双目空茫,心如刀绞。
常勤见他这副模样,担心道“五爷”
程予呆坐良久,摇摇晃晃地起身,往日的沉稳从容,像是一夕之间垮了,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五爷。”常勤担忧地过去扶他。
程予双目茫然,一把将他推开。喉中忽然涌上一股热流,心中如同窒息,蚀骨剧痛,摇摇坠坠地走了几步,忽然涌出一口鲜血。
常勤惊了一跳,震惊地上前搀扶“五爷”
程予却宛若未觉,抹了嘴边残留的血“常勤,备车,我要回京城。”
常勤面露难色。呕血可是命薄之兆,这等情况之下,若是连日赶路,恐怕他家五爷的身子撑不住。
可他却也深知,他家五爷的吩咐,哪是别人能违抗的
常勤唯有沉重道“是,小的这就去。”
从襄阳快马加鞭回了京城,一路上未有半点耽搁。
月黑风高夜,马车终于进了京城。
程家大门,挂满了白绫,触目所及的缟白,刺痛了他本就四分五裂的心。
一路去了灵堂。
即便他知他们身份有别,有悖常伦,他依旧打开了她的棺木。
月如冷霜,她静静地躺在这儿,容颜清丽,像是只是睡着了。
程予静静望着她,柔情似水“阿绵,我来了。”
棺木里的人并未开口说话,了无生机地躺着,回应他的唯有沉静的死寂。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了你。”眼里泛起酸涩,程予握起她冰凉的手,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她却无感觉,任由他抱着。程予伸手,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程棠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五叔,你要做什么”
程予没看他“我要带她走。”
程棠难以置信“五叔,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程予眸中凝了几分凌厉,不容置喙道“我看今日,谁敢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