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山蛊后自认,八年前,她没愧对过任何一个人,但这之后,她却愧对了六个人,而且五个都是她的血脉至亲。
一是隐居在许良山的阿爹,二是况曼,最后两个,便是阿姐与她的一双儿女,还有
阿爹之死,况曼之难,皆是由她一时心软而起。
甭管大祭师是什么原因杀上许良山,起因,都是因为她把铁涎给了孟泽,暴露了许良山而起。
而阿姐和她一双儿女
阿姐虽控制不了一身毒血,但若是想再延续一两年的生命,却不成问题。
但她没有,在体内毒血翻腾之际,就毫无犹豫地将一身血液换给她,将她救醒。才十三岁的阿月刚没了娘,却忍着悲痛,处理她们蛊后一脉的事。
寨子里,蛊后离逝,人心惶惶。毕竟她们这一脉,连续三任蛊后性命都不长,换得太快,虽没出现背叛这种事,却也人心浮动。
她,不是在伦山长大的,而且在族里,她已经是一个死人。当年阿娘送她和阿爹离开,用的便是她和阿爹都死了的借口,敷衍族里阿嫫。
三年前她刚醒来,身体很虚弱,是阿月站出来,说她是她阿娘亲自定下的蛊后,并道,她已继承了她阿娘一身毒血,甚至会万蛊秘术,只等她身体稍好,便能统领伦山。
若是谁不服,那就上斗蛊台一斗,以决高下。
蛊后一脉所修之蛊术,与其他人不同,一听要上斗蛊台,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
阿月适时又道出,她只是暂代蛊后一职。待阿月年纪微大,能修练万蛊术时,她这个暂代的蛊后,便会退位。
也是因为如此,大伙才开始听从她的命令。
这三年,她一直忙着熟悉蛊术,想去中原报仇,族中一切事宜,都是阿月在代替她处理。
“小姨怎么没把阿曼姐姐带回来”阿月俏皮地挽上伦山蛊后的胳膊。
伦山蛊后不喜欢阿嫫这个称呼,从苏醒后,便让阿月叫她小姨。
从过往回记中回过神,伦山蛊后轻轻拍了拍阿月的手,笑道“你阿曼姐姐不适合伦山,便没带她回来。阿月,我要去看看蛊灵的催动之法,我给你和阿郁带了些东西回来,在阿嫫们的院子里,你去瞧瞧。”
“那小姨你忙。”阿月点了点头,放开伦山蛊后的胳膊,往阁楼外走了去。
走到院坝中,阿月抬头,目光往阁楼上的窗户看了看。
待看到窗户内,已拿起册子开始研究的人,眸中闪过一丝思绪。
想了一会儿,她步伐一转,去了老阿嫫们专住的院子,然后拿了东西,就往寨子最外围,错落而建的那些小草屋踱了过去。
寨子外围的小草屋靠近树林,清静但也很落魄。
左侧树林旁边,一座独立的草屋前,一清瘦少年,正手脚麻利地剥着生麻,这是寨子里阿嫫们安排给他的任务。
这些麻剥下来,用水煮一下再晒干,就可以搓成麻绳,织成布了。
伦山与外界极少有来往,一直都是自给自足,而像这种活,一般都是男性在做。
“阿兄。”阿月绕过几座小草屋,避开寨子里的人,来到草屋前,唤了一声少年。
少年抬头,看向阿月。
“阿妹。”
少年放下手上的麻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要是被阿嫫他们看到,又该说教你了。”
阿月盈盈一笑,走到小草屋前,错过少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小姨为阿嬷和太嬷报了仇,她们现在,可不敢再把自己当长辈,再说教我。”阿月进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坐到少年床上。
少年屋子里,陈设很简陋,茅草屋内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两个板凳,连床头的那个衣柜,还是前不久,阿月偷偷搬来的。
“蛊后回来了”少年拍着身衣服,跟着阿月走进屋里。
这个少年,是上任蛊后的儿子,叫裴郁,今年十七岁,已到了走人家的岁数。
伦山的男子,十六岁就会离开阿爹阿娘家,搬到寨子外的茅草屋里,并且准备走人家。
这种搬出原家庭的事,甚至是不分谁家男孩,连上任蛊后的儿子也同样。当然,以前蛊后之子有没有住在这里,就没人清楚了,毕竟,蛊后这一脉已经四代未曾有男孩。
反正别家的男娃,十六岁后都住在这里。裴郁到了十六岁,族里的阿嫫们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阁楼催促,说,让他赶紧搬下去,并说族里的男孩都住在那里,他不能例外。
阿月求了好久,都没能留住裴郁,而伦山蛊后只看着,并没有开口,她安慰两兄妹,说这只是暂时的。
而所谓的走人家,就是被族里的女孩挑选去做夫婿。男人走人家,遇到好一些的妻子,一辈子不受打不受骂,还能将究过,要是遇上性子不好的,等女方生了孩子后,甚至有可能被送人,或是送去男楼。
裴郁容貌清俊,个子也比其他的伦山男性高些,还勤快,搬到茅草屋后,已经有好几家女儿,想把他挑走,但阿月一直没有松口。
这里的男人,走人家,得经过原家庭的女性同意。伦山蛊后虽是裴郁的小姨,但族里阿嫫却道,裴郁不是她儿子,她做不了他的主,只有阿月能为他做主。
因阿月不松口,他搬出来一年,还住在这下面的茅草屋里。
阿月轻嗯了一声,然后脑袋微垂,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阿兄,我让小姨带你离开伦山,好不好”
阿兄这么优秀,他不应该和其他那些不上进的男儿一样,一生命运都掌握在某个女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