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吸了口烟,又全部吐出来,顺着吐气的动作叹气,“他算是我……男朋友的朋友吧,他们都是医生,也都挺优秀的,看不上我,我也能理解,我不是没脾气,是觉得没必要,我跟我男朋友的事儿,说穿了也不会因为他说的话有什么改变。”
赵平点了点头,听到张烨说“男朋友”的时候,似乎不太想看张烨的脸。
“不过您进来扇他一巴掌,挺痛快,”张烨忍不住笑起来,“我也从来没见过往人脸上扔钱的现场,挺……有意思。”
“挺傻逼的吧?”赵平笑着摇摇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招惹了直男呢,不是就好,我以前……也罢了,我们这样的人,找玩玩儿的容易,真要找个长久的男朋友,难。”
“总能有的吧,”张烨直视了赵平的眼睛,看得挺真诚,“我能看出来您是,也能看出来您不是把感情当儿戏的人,真心总能换真心的。”
赵平也看着张烨的眼睛,不否认也不附和,良久,才又笑了笑,“今天早上我脾气不好,不是冲着你,你别往心里去。”
“早上?早上有什么事儿吗?”张烨问得狐疑,“我记不太清了?”
“很好,”赵平对着张烨比了个大拇指,“你先进去吧,我自己再待会儿。”
“行,前台那边也忙,我先进去了,”张烨临走又跟赵平道谢,“今天真的谢谢您。”
赵平看着张烨转身进店的背影,又点了支烟,自嘲地自语。
“真不真心的,我不总是慢一步吗。”
下午四点刚过,店里不太忙的时候,张烨抽空去了趟幼儿园,接了张远放学。
老妈不在,实实在在也增加了张烨的负担,但这事儿没得商量,张烨如果不愿意妥协,这些担子他就得受着,他也受习惯了。
老妈今天一天都没跟张烨联系,赌气似的。等待张远放学出来的时候,张烨还是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喂?”老妈接起电话,气鼓鼓的。
“到家了吗?”张烨问她。
听老妈还能这么跟自己置气,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你管我呢?我死哪儿了你也不用在乎,”老妈那头似乎在捣鼓什么,听着像是在打扫,“这老屋全都是灰,你也是真的心硬,说赶就给我老婆子赶回来了,跟你老爸一个脾气,都是老天专门派来作践我的……”
“说要回家的是你,我不是遂了你的心愿吗?怎么就赶你了?”张烨嗤笑,“再说我跟我爸也十年不见了,他在的时候我也不见得多熟悉他,他什么脾气,我还真不清楚。”
“小逼崽子你……”
“行了,你到了就行了,”张烨打断她,“这个月的生活费我还是给你打,你不用带小葡萄,钱我不会给得那么多,加上你自己的钱,不打大牌肯定是够了。”
一提到钱,老妈就不敢再骂。
她自己的钱是社区想办法给没有养老保险的孤儿寡母搞来的,性质类似于低保,也没多少钱,张烨从来不问老妈拿着这笔钱干了什么,连带着张烨每个月给她的家用,总之是从来都没剩下积蓄。
“那你别忘了汇钱,迟了日子我喝西北风去呀?”老妈憋气地嘟嘟囔囔。
“找点儿事儿做吧,”张烨盯着面前幼儿园的门,“你大孙子过不了多久就读小学了,你就算不能带他,也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歹让我给他攒点儿教育基金。”
“我呸呢!屁基金,拉扯大完事儿,我不也没攒钱,还不是把你养活大了?”老妈不以为然,“你在干嘛呢现在?候接孩子呢?”
张烨不想说话,沉默算是承认。
“没我在麻烦吧?”老妈总算是得意起来,她一得意,嘴巴就像萃了毒似的恶劣,“我给你想个办法,你叫你那个野男人来给你接孩子,你看看他给不给你接,要我说啊,还是女人才能顾家……”
“你闭嘴!”张烨皱着眉头踢了一脚旁边的老树,把老妈更难听的话给她堵回去。
刚踢完树,张烨就看见旁边一起等着接小孩儿放学的家长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自己,好几个年岁大点儿的毫不避讳地从上到下打量他,还配合着眼神往出退开两步。
张烨也觉得失了态,伸手摸摸树干,算是道歉。
他回头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的老妈说,“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再‘帮我’做什么,也不用你再带小葡萄,咱们以后别再一起住了,你要是不想再认我这个儿子了,尽管这么说话,我说到做到。”
说完这话,张烨狠狠按了挂断。
有些人,明明已经对她失望到极致,却总能再失望些,仿佛没有底线。
视线里,幼儿园老师已经带着排成队的小孩儿们从操场走过来,张烨看见张远站在队伍里,挤眉弄眼地对自己一边笑着一边做鬼脸。
张烨抹了一把脸,也对着张远挥手微笑。
家里没有人,张烨把张远带回了店里,他上班,张远就乖乖坐在堂食区的角落里画画,他不哭不闹,只要看见客人多起来,就会懂事地拿着自己的东西挪到橱窗边去坐着,张烨叮嘱过他,一定要呆在爸爸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冬日的白天很短,不到六点,天就擦黑了。
张烨下了班还要在后厨帮忙,干起活来的时候就没空再看手机了,打烊后,他抽了换工作服之后的空,给钟远航发了一条信息。
——远航,我下班晚,大概十点左右到你那里。
还没等他放下手机,钟远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面包店开到十点?”钟远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