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律起初茫然无措。
好似一个无所适从的人,他无意路过了深渊,听到了恶魔的低语,观望到了人间的惨剧。他置身其中,不知该何去何从,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少年手心汗水涔涔——他想了很久,最终只想到了一个答案,他要把自己上交。
无论是当年零下三十度,至今未破的北境连环杀人案,还是即将发生、轰动全城的案子。
他都想为国家指引真凶所在。
剑锋所指,无所畏惧!
所有人神色错愕,做记录的手停了下来。
审讯室里的暖气正嗡嗡运作,这是一台工作了七八年的老机子,平时吵闹得很,被人百般嫌弃。
可此刻在落针可闻,安静得诡异的室内,众人只能听到它嘈杂的响动,一如他们惊涛骇浪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
时间往回拨动。
数月前,有一日天空出现神秘星象,无数群星闪耀星体移动,这是天文史上前所未有的壮观景象,不少人亲眼目睹。那浩瀚无垠的神秘,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怪诞,令人着迷,引人探索。
占星博主激动地说,“这是难得一见的星辰交汇,大家快点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无数人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愿望。
那时江雪律在家里,桌上的手机也在震动,短短几分钟,班级群聊消息上了百条,全部都与星星、许愿有关。班里的同学都兴奋不已。
不是许愿自己变美长高,要暴富发财,就是扬言说要考清北。
江雪律他没有被煽动着许愿,这几天是江美琴女士的忌日,逝者已故,他深深地怀念着她,没有那份心情。
手边放着各色的试卷习题,他默默刷题。做完卷子后,他上床睡觉。
谁曾想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他被噩梦入侵了。
他本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从那一天起,从不做梦的他开始做梦,梦里充斥着血腥、恐怖与杀戮,严重影响了他的日常生活……
又是一夜。
房间隔音很好,将这座繁华城市的喧嚣与窗外倾盆大雨一起隔绝,只有落地风扇呼呼吹响,为床上人驱赶走暑热的一丝烦闷。
少年独自躺在床上,咬着牙眉峰紧皱,手攥紧了枕头。整个人脸色雪白,两鬓渗出汗。很显然,他又做噩梦了。
这是第几次噩梦了,头痛欲裂的江雪律已经数不清了。
这一次噩梦依然真实,他面前躺着一具尸体,而他手里握着一把刀。
少年的手很漂亮,雪白的皮肉轻轻覆在清瘦的骨骼上,五指修长分明,他的手曾经握过红蓝黑笔、握过车把手,弹过钢琴、打过篮球……如同所有年轻男孩子。
可自从梦魇降临,江雪律的手好似不属于自己了,他握过手术刀、菜刀、斧头、锤子、棍子……甚至是一颗血迹斑斑的石头。
他这个缺乏想象力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一旦想杀人,身边随处可见的东西都能成为杀人工具。
江雪律脸色惨白,他没有动。
在梦境里,他只是一个旁观的傀儡。
另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从他背后伸出,看似要亲密地拥抱他,实际上却穿过他,昂首阔步走向了前方。
这个真正持刀的主人,在梦里向他展示了一场利落又干净的屠杀,受害人生前惊恐绝望不断落泪的表情,深深印在江雪律的脑海里。
胶带隔绝了对方的惨叫。
“你叫了也没用,没有人怀疑我。”男人在说话,声音情深缱绻,似情人的低喃。那双成年男子的手,一点也没停下动作,他拿起了水管,冲刷起了一切痕迹。
“除非有人看到——可是没有人,警方也没有证据……”
我看到了!
血腥一幕出现在眼前,江雪律的理智几乎被吞噬,即使他知道这是梦,也忍不住在心里激烈万分地说。
……
手机闹钟一个劲响,江雪律惊醒了,反应过度地在床上坐起来,又差点跌下床去。
在梦境里,他根本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直到闹钟响。
他头发汗涔涔,睡前新换的衣服,这一夜后又被汗水弄湿了,手脚虚软无力,脑海里还残留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场景。
这是他饱受噩梦困扰的第无数天,心脏惊悸,脑子昏沉,他必须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一下。少年麻木地换了衣服,前往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脸。
冷水唤醒一丝神智后,他抬起脸照镜子。
下一秒可怕的一幕又出现了,他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