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小心听进去了一点,不好意思啊。”季野放下筷子,挠了挠头。
“听到了些什么?”
季野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后才凑近楚风扬,低声问:“田赫哥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楚风扬可以确定他只听到了田赫说的最后一句话,就稍微放下了心来。他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反问道:“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季野从楚风扬口中直言不讳地听到“同性恋”这个词,愣了很久,重复道:“怎么看?”
“嗯,就是看法,对这一类人群的看法。”楚风扬收拾了一下桌面,又抱着被子坐下来问。
“这怎么说呢……我们漠州小村庄里出来的人,哪懂这些,我上中专之前都不知道男人还能喜欢男人、女人还能喜欢女人呢。”季野看上去很为难,脸色都尴尬了起来,“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接触到这一类人,没想到现在身边就有一个……”
“所以是讨厌?不习惯和他们相处?”楚风扬进一步问,“觉得同性恋有病?”
季野摇了摇头:“也不是,我不讨厌田赫哥,但知道了以后,内心总会觉得不是一个世界的。”
楚风扬嗦了嗦鼻子,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他说:“我懂了,让人走出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确实很困难。”
“就是怕万一涉及到自己……应该不会有吧,我看上去也不招男人喜欢。”季野似乎想要表现自己没有被传统禁锢住。
楚风扬抿嘴笑了一下:“是啊,跟你没多大关系。放心吧,你不会被男人看上的,你这一看就是小姑娘们最爱的类型。”
“啊呀不说了,我们说这些干嘛啊,奇奇怪怪的。”季野红着脸打断了楚风扬的调侃,“楚大哥你赶紧去睡觉,恢复体力后明天才能好得快。”
季野把餐具都端到水池边,楚风扬收起折叠桌椅,边收边想着要扭转一个人的思想,强行把他带到一个本来不属于他的境地是很自私的,也是很艰难的。这条路谁都不好走,直男哪会愿意跳坑进来。
或许田赫的话有一定道理,想和季野做朋友再简单不过,但如果贪心要更深层的关系,就像《小王子》里说的,要为驯服的一切负责,而每个人终究还是一颗孤独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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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扬抱着睡袋钻进了小小的帐篷,里面已经睡了董广松和田赫两个人,所以拥挤的很。董广松的呼噜在几米开外就能听见,雪山里呼啸的风都没办法遮盖。
帐篷是加厚的,加上睡袋能够勉强抵御夜晚的寒冷。他把所有防寒衣物都塞进了睡袋,想了想又拿出几件放进了季野的睡袋。
喝了羊肉汤以后脑袋就没那么疼了,缓过来了不少,他半眯着眼睛也睡不着,就用耳朵从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中辨别外面的声音,直到他听到了拉链拉开的声音。
季野沿着帐篷的边缝,猫着腰挤到了楚风扬旁边。他蹑手蹑脚钻进睡袋的样子,让楚风扬没忍住笑了出来。
“吵到你了?”季野马上问。
楚风扬摇头,季野就说快睡吧,伸手把楚风扬的睡袋塞紧,像极了好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举动。楚风扬心里一暖,他翻了个身想要和季野说说话,但对方已经闭上眼睛,开始平稳的呼吸。
季野基本上没有高反的样子,但是一天时间都在忙前忙后照顾他们这些病怏怏的人,所以入睡的很快,几乎是闭上眼睛就陷入睡眠。
帐篷是透了一点光的,借着月光和星光,还有应急灯折射进来光,他能清楚看到季野面对着他的脸,离他很近,只要往前伸个手,就能触碰到他微卷的头发。
季野睡觉很安静,不会乱动,就笔直地躺在那儿,比他清醒的时候更乖。眉头却舒展不开来,皱成一团,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他会梦到小时候被生硬的藤条抽打,或者是被撞击到大理石上吗?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他能够梦到一些不那么沉重的事情。
楚风扬只从一些影视剧中了解过校园暴力,他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因为有钱人的学校氛围,全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美好。也会有更富裕者向不那么富裕的同学进行隐形施压,几乎是冷暴力的那种,但是肢体上的暴力冲突他几乎从没见过。
他没法完全去感同身受季野的遭遇,但此时此刻他对此有无限的遗憾,他要了解季野、更靠近季野,却连最简单的共情都无法做到。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如果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那么他所形成的思想是不是就更健全和成熟。
季野突然呓语了一声,楚风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挪动了一下睡袋,季野似乎在说“跑,快跑。”
说了几个跑字之后,楚风扬听到了可可西里的字样,季野又恢复平静。
可可西里……
那个修车的女孩贺改,也说过想去那里,开车一路进藏。可可西里一直被称为生命的禁区,楚风扬在上高中那会看过那部同名电影,就一直觉得那片冷峻的土地是神圣不可践踏的,现在作为专业摄影师,他向往那里,同时又不能否认地惧怕那里。
楚风扬大致推算了一下,季野的家乡漠州距离可可西里至少六小时的车距,他为什么会做梦梦到那里?
楚风扬近在咫尺地看着这张脸,想从中寻求答案。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咬了咬牙齿。操,他可真帅啊。
楚风扬抑制住冲动很久,才不让自己从睡袋中抽出胳膊来去捏捏季野的脸颊。
可能是缺氧导致的一时冲动吧,楚风扬也闭上了眼睛,如果明天一觉醒来,他头脑清醒的时候还放不下季野,那他就贪心一回,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一个世界两个世界的,先把季野带到上海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