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终于露出了脑袋,荷叶下那张丑陋的容脸,睁着一双阴狠的眸死死盯着楚羽。
楚羽唇角微扯,她就知道这东西一定藏在这里,左不过祠堂里的水猴子比外头荷塘里的要小得多,想来不是同一只。这莲花庄里,到底饲养了多少这种鬼东西?
屏住呼吸,楚羽目不转睛的望着露出水面的水猴子。
这东西不怕阳光,但也离不开水。
楚羽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日自己受伤却没有招致妖魔鬼怪的侵扰。莲花庄内怨气太重,一般的妖魔鬼怪根本不敢靠近。
天知道,他们这些人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原本还在交战的双方,突然间停了下来。庄稼汉们快速退开,谁都知道这东西是要吃人的,哪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便是族长也跟着快速撤退,不敢逗留分毫。
一下子所有人都退到了外沿位置,梓桐不敢吭声,握紧了剑柄。方才她的剑始终没有出鞘,毕竟她不杀人,但此刻……恐怕要开杀戒了。
狐小步也从未见过水猴子,只听师父提起过这东西秉性暴躁,贪婪嗜杀,在水中力道极大。更重要的是这东西不怕阳光不怕佛光,只要有水就能活。一旦被拽入水下,基本上没有存活的机会。
而此刻,楚羽距离莲花池是最近的。
一旦有所风吹草动,水猴子第一个要吃的就是她。
僵持着,谁也不敢轻易动弹,只等着最后的时机。
楚羽伸手握住了放在木轮车边上的那柄竹剑,竹剑虽然不顶用,好歹比血肉之躯要硬一些。她在等,等着水猴子的飞身一跃。
水猴子直扑而来的那一瞬,梓桐拔剑,狐小步也跟着拔剑。
然则他们都忘了,距离水猴子最近的其实不是楚羽而是黑猫!猫——飞身而起,借着脚底肉垫的弹性,直扑水猴子的脑门而去。
有那么一瞬,楚羽看到猫爪上的寒光。那似乎并不是寻常野猫,带着极强的杀伤力,如同钢刃一般的利爪直接破开了水猴子的脸面。
鲜血涌出的那一瞬,黑猫被水猴子甩开,重重摔在远处。
猫叫声尖锐刺耳,楚羽抓着竹剑,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水猴子去了。说也奇了怪了,这竹剑在楚羽的手中竟然有些分量,尤其是沾上了妖血之后,劈在水猴子身上,愣是砍下了他一条胳膊。
梓桐与狐小步同时出剑,一剑穿喉,一剑穿心。
楚羽手一抖,竹剑当场落地。
“夫人?”梓桐心惊,为何楚羽会有这样的力道?抽剑归来,梓桐捡起了竹剑,按照分量来说这的确是竹剑无疑,可方才她好像看到了锋利寒光,好像这竹剑开了刀锋一般。
狐小步已经把水猴子的脑袋砍下,免得这东西半生不死的又跑回水里去,“这东西根本没有修炼成精,却吃了那么多人,真是造孽!”
说这话的时候,他冷眼环顾众人,“你们跟妖孽何异?”
眼见着水猴子被砍死,铁军这才冲了出来,面色煞白的站在狐小步跟前,瞧着满地的鲜血,还有那丑陋无比的脏东西。
“就是这东西,吃人吗?”铁军问。
“这个跟外头荷塘里的,好像不是同一个。”楚羽凝眸,继而望着躲在人群中的族长,“你们到底饲养了多少这样的东西?”
许是意识到,这些人的确有能力杀死这怪物,有人站了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我听我爹说祠堂里饲养过第一只妖物。”
“水猴子是怎么来的?”楚羽问。
那人心有余悸的望着族长,没敢吭声。
“你们是觉得死的人还不够多?又或者放不下那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楚羽冷笑,“千金难求的莲子,比自己家人的性命更重要?你们没想过,如果水猴子越来越多,等待你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吗?献祭不够怎么办?你们的妻子、女儿,都能幸免吗?”
“是老族长带来的!”那人忙道。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族长身上。
族长冷然,“你们竟然听一个外乡人挑唆?这些年莲花庄产的莲子,你们的丰衣足食都是哪来的?如果没有这些妖物养着这一池莲花,你们能有今天?当年灾荒,你们早都饿死了!”
“养水猴子,用水猴子的妖气和戾气来豢养荷花?”狐小步轻叹一声,“难怪这儿的莲子千金难求,这妖气虽好,殊不知怨气更重。”
梓桐冷笑,“这莲子上染着妖气,夹杂着血腥味,能让人食而上瘾,失魂落魄。”
“是你害死了我娘!”铁军冲上去,当下被狐小步摁住。
孩子歇斯底里,哭得咬牙切齿,“是你!是你养了这怪物,是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谁要你的富贵荣华,谁要你的钱!你还我娘的命,你把莲妹还回来,你这个杀人凶手!”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也让在场的所有人无地自容。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东西会吃人,明知道不该这么做,可……”众人议论纷纷,“可我们敌不过,如果不听族长的,咱们都会变成妖怪的口中食。想离开这儿,却也舍不得家里的基业。何况离开了这里,我们也是没地方可去。”
当今圣上嗜杀,是以天下民不聊生,走哪都是战乱,哪敢轻易离开家园。
“这些年水猴子被饲养惯了,不可能离开这里,你们以为杀死了一只就能天下太平吗?”族长笑靥诡谲,“可知道外头养着多少?这些东西性格暴虐,一旦被激怒后果将不堪设想。你们杀得了一个,能杀得了一群吗?”
“那就把荷塘填了。”楚羽道,“没了水,水猴子就没有栖息之地,自然不会在此逗留。”
族长干笑,“昨夜下过雨,你们都忘了吗?这可不是一般的水猴子,你们不是说这莲花庄的怨气很重吗?方才你们杀死的只是个小的,真正大的……你们还没遇见呢!那个,才是真的要人命。”
楚羽伸手把猫抱回膝上,“能杀得了一个就能杀得了第二个,还怕治不了这孽障!”
她说这话的时候,梓桐眉心一皱,若有所思的盯着楚羽。此刻的楚羽不慌不忙,掌心轻轻顺着猫毛,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可让人听着却有种不怒自威的错觉。
垂眸间的淡然自若,话语间的不容置喙,带着极强的命令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