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陆夜也不来,毕竟就是走走过场。”
“望舒都被我支使去继续观察赵娘子了,你们沈园不应该更加忙碌吗?你怎么来了?”
“忙里偷闲啊!天天都是卜算,我也心烦意乱。”沈缨和冷时小声抱怨。
“施主若是心乱,可以去禅房静坐片刻。”不知何时,镜空站在他们二人身后。只见他僧服整洁,手执棕拂,脚着木屐,姿容潇洒,双睛如电光之灿。
沈缨感到十分愧疚,自己上一句还在人家面前说今天的法事是走走过场,连忙拒绝:“不必劳烦镜空大师,我还是留在这里观礼祈福的好。”
镜空的目光下移到沈缨腰间地白狮子纹样的卜算锦袋子,好奇地问:“不知施主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蓍草和卜算的器具。”沈缨回答道。
“原来如此,我听闻沈园家主每一代都会传承锦袋,不知您这里面装了什么妙计。刚才听闻冷按察似乎也为情爱所扰,也许在下可以开解一二,冷按察想来禅房坐坐吗?似乎离法事还有一段时间。”
“大师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冷时和沈缨告别,和镜空准备一起去禅房坐坐。刚走了没两步,她突然又折回来,向千叶杏地方向走过去。
“你回来做什么?”沈缨惊奇地问。
“和庄卿报备一声,免得他又说我错在哪里不知道,今晚上又进不了门。”
沈缨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庄卿身边,凑近在那个身上是萧山乐游图的人耳边说了什么,那个人点了点头,她这才离开。于是,沈缨看冷时的眼神多了一份欣慰,看庄卿的眼神多了一份佩服。毕竟有的人从小叛逆到大,终于能有个能约束一番的人,确实是值得让人欣慰的。
镜空的禅房还是和上次一样,小几上摆满了新鲜的无花果。端起黄莺茶杯,入口也是熟悉的莲花茶,令人清醒的苦味。冷时左右环顾了一番:“不知镜空大师打算如何解我的困扰。”
镜空在小炉子上又烤了几个棕色的板栗,将银夹规矩地放在一边后才开口:“想必,除了情爱之外,你们应该还有别的分歧。”
这是话里有话,冷时便问道:“你们和玲珑楼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是供养人的关系。”
“玲珑楼也是,以黄莺为符号,到处都是。你们也是如此,很难不让人联系起来。”
镜空平心静气地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果子给她:“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三水知道的,我也知道。她不知道的,我比她知道得更多。”
又是三水这个名字,冷时用余光瞟了瞟周围,除了晃动的景物之外,并没有人影。“不必忧心,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平日想和你说话真是困难,毕竟风雩阁对你的监视真是寸步不离。”镜空把有些烤熟的栗子翻了一个面,“想必你也有什么想问的,不然不会去和玲珑楼合作。”
“关于苏氏的那个案件,我倒是一直在查。”
“只是苏氏吗?”镜空似笑非笑地问,把手中的银夹在铜炉边轻轻敲响,“我以为你还有别的问题。”
冷时小心地掩盖自己的本意:“再比如正史的记载。”
“听说过太史钟吗?”镜空眼睛不眨得看着她。
太史钟?这个名字可以从庄卿或者沈缨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会从一个行迹不明的僧人嘴里说出来?冷时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低头战术性喝水。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该怎么接这句话,这样的事情自然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我没有听说过,这是谁?”冷时瞟了一眼杯子底的茶叶,层层迭迭,几乎看不见所谓杯子底。
“真可惜,你居然没有听说过。我想这不应该——比如玲珑楼一定送了你一颗白玉珠子,你带了吗?”镜空朝冷时伸出那只有伤痕的手,脸上还是挂着和善的微笑。冷时从飘过来的浓郁檀香里总能闻到不属于寺庙的气息。用这么浓郁的香,好像在借此掩盖身上的秘密。
“确实给了一颗珠子,不过并没有说是做什么用。”冷时并没有把珠子放到他手里,对他的话也避而不答。
“因为那是华鲸给小莺的,而小莺把她给你,为的就是用它作为你我联络的信物。这颗珠子有很多玄机,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毕竟——我和你现在都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书架上拿了一个木盒子和一张宣纸过来,似乎笃定了冷时一定会把珠子给他。
眼下别无他法,冷时只好把珠子拿了出来。白玉无暇,表面却是凹凸不平的划痕。镜空接过珠子,将它放在印泥里完全地滚了一圈,让印泥沉浸地沾染进去,紧接着,拿出宣纸包裹住它。
“所以,其实是刻了什么字对吗?”冷时看着他的动作。
“没错,你看,这什么字?”镜空把宣纸舒展开给她看,纸上赫然是“江左太史钟”这五个字。虽然字不大,但是格外地刺眼。
“这是?”冷时心里已经有一个猜想,呼之欲出。
镜空点点头:“这是太史钟的信物,虽然这根绳子总是更换,但是很明显,后人把它保护得很好。”镜空走到一边的水盆,把珠子仔细地洗干净。
“那华鲸又是什么身份?”
“她?她不是二十四人物之一吗?换句话说,她们其实是二十四桥。你应该听说过,比如三水的代号就是茶园桥。”
“你也是吗?”
“是。我还能告诉你,我的代号是周家桥。”镜空小心地把珠子擦干净,还给冷时,“华鲸选择了你,那就意味着,现在它属于你。希望有一天,太史钟的亡魂也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