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火怒道:“大哥,何必在这里受窝囊气。我们灏然居乘早搬出去便是!”
唐刻喝道:“你懂什麽?灏然居搬出去,说得轻巧,怎麽搬,往哪里搬?”
段小火委屈道:“我怎麽知道?唐刻你不是号称智多星麽?怎麽连这个事情也解决不了?”
唐刻叹气:“小火,你可知道,这武林盟主,并非单纯的一个人。武林盟主从来都是从世家子弟中产生。不仅要靠了自身的才华,更要仰仗背後的世家势力。盟主现今初任不过一年,若是贸然搬出去,武林内还不翻了天?自古雪中送炭之人少有,落井下石的则大有人。”
沈灏皱眉道:“行了,唐刻。小火年龄还小,不用给他解释。你们都先出去,我静一静……”
沈灏心里清楚的很,岁贡不到,并不是因为大雪封川,乃是因了江匪所致。可是霍有鱼、唐刻,先後都已出马剿匪,却皆不成功,若再不能惩治这批江匪,结果便不容乐观。
他坐在书桌後,看著面前的笔墨纸砚,突然呵呵一笑。他笑自己如此多年,不顾一切辗转攀爬,方才能辟得这一窄小庭院,方才拿了武林盟主的无用虚名,方才有了几个忠心下属,然而竟然只是小小几个江匪,却已经将他困得手足无措,几乎倾覆。
书房之门,轻微开合。
有人悄声而入。
沈灏已然皱了眉头,冲外厅那个穿著褐色粗布仆人服饰的人喝道:“不是说了让我一人静一静麽,你……”待他看清了来人,话音消失在嘴里。
“主子。”萧方手里端著玉盘,上面摆著一盅热茶,正暖意十足的笑著,“是小人疏忽了。可要小人退出去?”
自萧方签了卖身合同已经日,沈灏从未关心过他,倒时唐刻时不时在沈灏耳边说上两句。
如今瞧见萧方脱了张扬的大红长袍,穿上短打粗布衣服,竟有些觉得不惯。
萧方容貌只能说是普通,三十岁的年龄也没法让他和十几岁的少年相比。只是他似乎有一种由内到外的妖孽气质,配上那颗泪痣,让人怎麽看怎麽觉得阴湿腻滑。如今穿了这普通的衣服,沈灏脑子里竟然第一个想到的词汇便是,委屈了……
“什麽茶?”沈灏问道。
“长白老参茶,补气润肺,最适合主子不过。”萧方说话间,已经躬身走了过去,将茶放在沈灏面前。动作流畅熟练,仿佛已是在他身边侍候过许多寒暑春秋。
只是这期间,萧方一次也不曾露出过他的手。就算是换了衣服,他那双手也仿佛见不得阳光的器物般,藏在袖子底下。
沈灏抬手,轻轻按住了萧方要缩回去的右手。隔著袖子,轻抚了一下。竟感觉萧方几不可察的瑟缩。
沈灏突然笑了,他斜眼瞥了萧方一眼,道:“人都道,萧方的手,乃是天下最难见到的几样东西之一。”
“这皆是世人谬论。”萧方恭敬地垂著头,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後脖颈,从沈灏的位置看过去,只觉得柔软脆弱,只消一捏,就能取了萧方的性命。
“谬论?”沈灏笑容更深,“那麽我的剑也算是谬论?”
“主子的剑实至名归,小人的手夸大其词。”萧方依旧柔顺的回答。
“真的?”沈灏反问,“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手,长成什麽样子。萧方,把袖子掀开!”
萧方的手
萧方只愣了一下,呵呵笑起来:“主子,一双下人的手,有什麽好看,别污了您的眼。”
萧方面色仿佛如常,只温顺的笑著。
沈灏却瞧出了其中所带的一丝紧张胆怯。
他再三推拒,反而撩拨起沈灏的兴趣。
沈灏一挑眉,已经握著他的手带到面前,问道:“怎麽?我看不得麽?”
“并非如此……只是……”萧方回答,“我这手乃是用毒的手,上面毒性根深,怕是连我自己也不敢多看了两眼去,免得中毒呢。主子,还是罢了吧。”
萧方的语气依然僵硬,连自称都从“小人”成了“我”。
沈灏又怎麽察觉不到,遂抬手撩他的袖子,手至半空,萧方的左手在袖子下面已经挥了出来。两人的手在空中无声灵巧的过了三四个来回,沈灏神色一敛。
“萧方!”他冷著声音道。“你既然已经是我沈灏的奴才,难到不知道做奴才的本分?如今还不是让你脱了衣服为主人侍寝,只是看你一双手而已。若是受不得委屈,便离了吧!”
萧方浑身一震,脸上的神色渐渐沈淀了下来,又恢复了柔顺的笑容:“主子恕罪,是做奴才的失了本分。主子……”说著,便跪了下去,抬起双手道:“主子要看,小人便给主子看了就是。”
沈灏脸色漠然,过了许久才瞥了跪地的萧方一眼,这才动手去掀萧方的袖子。
萧方的手,便这麽轻易露了出来。
这双手,说它美万万不能。它青筋暴露,皮肤苍白,还透著暗灰之色。十指指甲更是到了难以想象的长度,竟已开始蜷曲。指甲墨色,并非涂染,乃是指甲本色便是如此怪异的颜色。若说它丑,也万万不能。这手皮肤细腻,手指修长,形如兰花,动如无骨,用一句弱柳拂风形容,亦不为过。
极丑与极美同时集中到了一双手上,一双属於萧方的手上。
因为那双手常年不曾见过阳光,也不曾做过重活儿,保养的极好。沈灏只要轻微使劲,便能感觉到萧方浑身瑟索。
“痛?”沈灏握著萧方的手,使劲用内力去捏。
“……痛的,主子。”萧方似乎抽了口冷气,却依然低著头,顺从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