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你们听我的话,我虽不能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下战场,但我能保证你们中的大多数可以活下来。”押运官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此战结束后,我一定让你们归乡。”
霎时间,所有人猛地看向押运官。
紧张、怀疑、期待诸多感情杂糅在一起,让他们心潮澎湃,灵魂颤抖。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诓骗我们?”上官依旧警惕。
押运官纯黑色的眸子倒映着他们的身影,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大伙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最后有人一咬牙一狠心说道:“您说要俺们做什么!”
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一个死,既然有机会离开,那为什么不试试?
天色朦胧,淡淡的雾气从河水中生出,徐徐地攀上岸,与泛黄的野草纠缠不清,营造一片宁静诡异的氛围。
在下一秒,一群神色肃穆的士兵到来打破了这份“和谐”。他们目光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黑色的队伍行走在云雾间,犹如一条长龙,悄无声息地靠近睡意朦胧的猎物。
初秋的风带着寒凉,顺着窗户的缝隙进入屋子,惊醒了睡梦中的陈馀。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在触摸到陶杯时愣住。
他记得这个陶杯,上次夏说来见他的时候,他用这个杯子招待过夏说。
那个时候他还对夏说说过等他辅佐完赵王后,就回到代国跟他一起治理国家。可是——
陈馀攥紧了杯子,骨节嘎嘎作响,可是这一切都毁了!追随自己多年的下属被贼人杀了!他要杀了韩信为夏说报仇!
厮杀声闯进了帐内,陈馀眼神一凛,掀开帐帘,问道:“怎么了?”
亲信连忙汇报:“韩信和张耳率军杀来了!而,而且——”
“而且什么?说!”陈馀厉声道。
“他们还把夏丞相的头挂在了大旗上。”亲兵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馀的脑子发出嗡的一声,他目眦尽裂地看向亲兵:“你说什么?”
亲兵颤颤巍巍道:“他,他们把夏丞相的头挂在了大旗上……”
“可恶!张耳匹夫欺我太甚!”陈馀重重地捶在了木桩上,命令道,“号令全军出击,本王今日定要取了韩信和张耳的狗头,以解本王心头之恨!”
“代王三思,这——”
陈馀他红着一双眼睛看向李左车:“汉军定是觉得我强他弱,所以决定趁着清晨我军戒备松懈时出击,欲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此时韩信和张耳都在汉军的中军中,广武君还觉得他们会有诈吗?”
言罢,他甩开了李左车,翻身上马,拿上自己的武器就率军冲了出去。
李左车急得跺脚却毫无办法。
见中军大帐中冲出了一队打着陈字大旗的人马,阴嫚便知道鱼儿上钩了。
不得不说陈馀不愧是最先追随陈胜起义的人,其骁勇善战之程度令人惊讶。在他的带领下,赵军停止了溃散之势,开始反击。
眼见日出东方,浓雾将散,韩信当机立断:“鸣金收兵!抛弃一切负重,若有违令者斩!”
金鸣声顿时传遍战场,汉军大大小小的军官喊道——
“收兵!收兵!抛弃一切负重!违令者斩!”
“收兵!抛弃一切负重!违令者斩!”
霎时间,战局瞬间明了。汉军旗靡辙乱,败势如山倒,向绝阵跑去。陈馀信心倍增,号令全军追击汉军。
井陉向西之地比山林众多,所以不仔细观察的话是看不到伏兵的。
汉赵两军正在山谷中展开激烈的追击战。一声鸣镝响起,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群汉军。他们一字排开,盾兵守在前面,而弓兵已经就位。见大将已经进入阵中,汉军军旗一挥,弓兵立刻放箭,数千箭羽齐发。赵国兵卒躲闪不及,被射得正着。
但陈馀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伏击虽然惊了他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先是砍了几个临阵脱逃的兵卒,随后大喊:“不许慌!盾兵上前冲阵!”
看着重整旗鼓的赵军,阴嫚知道一场血战必不可免。
“既至绝路,不进则死。”她拿起新制的马槊,锋指赵军,金属锋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她的声音不高,却足以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令人振奋:“狭路相逢,勇者胜[1]!”
“勇者胜!”
“勇者胜!”
在一声声振奋人心的喊声中,盾兵开阵,阴嫚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那铁制的锋刃在瞬间贯穿了一名赵国盾兵的喉咙,使得赵军的列阵裂开一道缝隙。阴嫚带领的先头部队撕开了赵军锋利的外壳,双方大军混战在一起,难分彼此。
在一片嘶喊声中,阴嫚与陈馀对上了。矛槊相击,迸裂出火星,令人牙酸的声音盘旋在耳畔。两人都憋足了一股劲儿,死死地盯着对方互不退让。
陈馀冷笑一声:“竟派了个妇人领兵,本王看韩信也是昏了头!”
“也不知道是谁昏了头。不知道小瞧别人的人死得最惨。”阴嫚左手收手,让马槊尾端插在地上,右手用力上提,使得马槊竖立。
陈馀的长矛因为失去着力点而迅速下滑,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
而阴嫚趁机抬起左手,袖箭直冲陈馀的面门。
陈馀见状立刻翻身下马躲开袖箭,又趁着阴嫚不防时扯着她的腿将她拉下马。
从马上摔在地上的那一刻,阴嫚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发生了偏移。但她没时间呼痛,因为陈馀的长矛已经对准了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