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至申的语气没有任何转折,淡淡诉说着他的观点,无论梁辛西是否接受。
梁辛西瞥了眼礼盒立刻收回目光,眼神瞬间降温:“约您见面正是为了此事,请焦总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有这钱不如给您老婆转过去。还有,您应该知道,我跟亓令邬在交往,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您也有家室,真不用费心为我做什么。寄衣服到随云居这个行为,实在不妥。我知道您最近在投资庭深几许,与亓氏集团也多了不少合作,希望您是真心想跟亓总做生意,而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我让你有压力了?”焦至申的瞳孔是咖色的,如同浸泡在水底的一块巧克力。
瞳孔太深看不清,瞳孔太浅又看得太清。梁辛西身边那么多男模同事,全是万里挑一,但她还是搞不明白他们到底存在几分真心。
在她面前,焦至申俨然一副绅士模样,偏偏又做着严重背德之事,言行举止矛盾至极,压根不能单从一件事情中去挖掘对方的真实人性。
她苦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何止有压力,我现在寸步难行。”
焦至申被她破碎的眼神晃到了,眼中至纯至净的茉莉花瓣居然在他面前产生了裂痕,他难以接受梁辛西用这样的神态面对着他。
“若是为难,我会减少见你的次数。”他沉默着抬手,轻轻覆盖住梁辛西的手背,“竹溪除了投资庭深几许,还与亓氏共创了新的奢侈品牌,我希望你来当代言人,明年四季的高定会有单独系列为你量身打造。为春林效力的设计师染冉你知道吧,现在签在我公司,由她来操刀。以上这些,亓总也知情,她同意了。”
他的手上戴着婚戒,真够讽刺的,用戴婚戒的手指去触碰另一个女人的肌肤,梁辛西真想在他脸上泼咖啡。
然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惊醒了梁辛西,原来亓家都知道。她抽出手指,听见自己心脏震动的声音。
你我断绝母女关系,此后再不往来
她尽力调节情绪,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着甜品。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刮着身体里的棱角。
曾经的梁辛西最痛恨无病呻吟的人,跑两步就痛斥命运待人不公,躺平时却对世界抱怨太累太辛苦。可她现在的确有病,在内心挣扎几下不算过分吧。
吃饱喝足,她笑着说:“焦总还是别这么做了,你为我付出再多,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我诚心劝您,别在我身上浪费金钱和时间。”
“我心甘情愿。”再次被拒绝的焦至申云淡风轻地回。
心甘情愿。昨天亓令邬也说他心甘情愿,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几个字的份量,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首饰您要不要收回,不收我就卖掉换钱了。”梁辛西直言不讳。
焦至申依旧笑回:“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梁小姐请自便。”
下午忙完后,梁辛西反手将他送的衣服还有首饰挂在二手网站,上传没多久便有人来砍价,梁辛西把页面上挂着的“谢绝小刀”截图发给对方,对方没有接话,默默拍下了商品。
而焦至申那边,助理很快打来电话,说下面有人反应某不明卖家在二手网出售尚未发布的“霜降”系列珠宝,同步售卖的还有“秋花”高定礼裙,怀疑竹溪内部出了问题。
焦至申翻着手里的书,语气平淡:“嗯,我知道,由她去吧。”
助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把刚才的问题复述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回应。稀里糊涂地挂了电话,不知道老板说的由她去的“她”指的是谁。她立刻通知下级部门,转告自家老板的原话。
梁辛西开车驶离亓氏集团的停车场,半个车身刚出去,接到席子樾的电话,她声音急促,周边环境非常嘈杂。手机连着蓝牙,梁辛西听不大清楚她说什么,靠边停车后让她去安静的地方说话。
席子樾仓促回应:“辛子,妈来逐月文化了,非说要来找你,我跟她讲你在南桉区出差,她说见不到你就不走,现在我跟林林他们在这里接待,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妈去逐月干嘛?”梁辛西感到非常困惑,“她有跟你说什么事吗?”
“嗯,她还是想让你离开逐月文化,不要当模特了。”席子樾压着声音,徐诗妍应该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神经病吧,她是不是疯了,我跟她说的够清楚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梁辛西调转方向,“找个理由让她走,我在开车,等会打给你。”
“好。”那边匆匆挂了电话。
梁辛西的心情原本没有那么糟心,一听见有关于她妈妈的话题,立刻坠入谷底。去随云居的路上,徐诗妍给她打来两个电话,都被她挂断了。回去她就坐在后院鱼池边,脑袋里一团糟,和稀泥都没她这么混乱。
徐诗妍发来一连串短信,意思就是让她辞掉工作,还截图了十几条网上有关她的负面新闻,甚至连她学校的贴吧都有讨论梁辛西的帖子,她收集好后一并发了过来。
谩骂的言语如同一柄柄利刃,不间断地扎进梁辛西的身体。她头皮发麻,如同被针刺一般,嗓子眼似乎有双手禁锢着,深吸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她埋着头坐在椅子上,所有的压力与不堪都在这个时候向她压过来。她像蝼蚁般被压在山下,祈求上天给她一些怜悯和宽容,可最后都失败了。
越是被推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困境中,梁辛西就越觉得自己可笑。这样窒息的生存环境里走出来的人,怎能配得上住在随云居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