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静静坐了一会,低声道:“别哭了。”
又提高了声音:“别哭了。既知未来,平时注意着些,若是此地有药能医,就带些回去,或可避免。”
李世民连连点头,抽噎着,不去想母亲无药能医的可能,希冀地道:“我好好看书,要是书里有记母亲的病因就好了。”
他鼻涕都哭出来了,不能这样看书,抓着毛巾跑到院里去洗了把脸,回来时作好了自我安慰,情绪也平复了下来,这才继续拿过书,不细看,先翻个大略。
这一回,就见李世民眉毛都飞起来了,眉开眼笑的,就算偶尔皱一下鼻子,显然也不能掩盖好心情。
两人心里不免都有点酸,都不想看了。想来也是,他只拿了开国史事相关,基本上他们都可以肯定是他继承了皇位,那有什么不开心的。
刘彻切了一声,正要移开目光,却见李世民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太好了。
目光在一处定住半晌,他茫茫然抬起头来又呆了半晌,就见着眼圈渐渐红了,眼泪又掉下来了。
哎呀这么大的人了,母亲的事过了,看打天下还哭啊!
这下把嬴政跟刘彻都搞不会了。
嬴政这时候已经有一些子女了,但他自己才22,没养过这么大的儿子——他忙得很,心思又重,根本也没有亲自教养过哪个孩子。
刘彻的子女缘来得晚,现在只有女儿,又不用他教养,对不足十岁的小男孩更没经验。霍去病倒是经常被他叫到宫里,但臣子,哪怕是只有十岁的臣子,都不可能像自己娃一样。
哎,其实就算是自家生的,皇帝与太子,也不可能像这样无拘无束没有顾虑。
他们只从自身去推想——十岁的时候,寡人朕哪里还会当着人哭!
一个两个都是早熟的娃,十岁时都是人精了。在人前哭不是不可以,那得有好处,哭完了得换些什么回来。没有好处,那再伤心眼泪也要落在没人的地方!
李世民可不管那么多,他向来说掉眼泪就掉眼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事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他抽泣着:“阿耶不爱我!天下半是我所取,他不立我作太子,大哥四弟想毒死我,他也不帮我作主,还听他们说我坏话!”
他委屈太大了!毕竟昨天他还理所当然的以为阿耶传位给了自己,今天就看到他确实立下无人可比的军功,但阿耶却帮着大哥打压他,根本不想传位给他。
呵,这家子兄弟争位也挺凶残的,太子联合了四弟要毒死老二。
刘彻想了想,问:“你们家老三呢?其他兄弟站谁?”
“三弟身体不好。”李世民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书上说他在母亲去年后的第二年就没了。五弟在阿耶起兵后没跑出来被害,他是庶生,就是活着也不相干。其他兄弟……我还没看到后面,现在我没有其他兄弟。”
嬴政看着他,摇了摇头。
就这么几个兄弟,死了两个就他们三个年长嫡子,他打下半个天下显然军权在握又有大功,这还搞不过他大哥。
“你不行。”他言简意赅的总结。
还有他那个父亲,这么能干出色的儿子不用,立平庸的长子,放他们战国就是找死。又不是立太子之后废长立幼会惹出风波,显然在取天下过程中就是次子更出色。这样硬要立长子,跟赵王灵王废长立幼看似不同,实则相似,都是给自己找麻烦,平白在朝中立出两派势力,还自以为自己能压制。
哈,既然李世民当了皇帝,那他父亲应该跟赵武灵王一样,被自己儿子掀翻了吧,太子必然也完了。
“你父亲也不行。”他继续总结。
刘彻总算看到了别人的乐子,幸灾乐祸的大笑:“你看看后面,你怎么夺位的?”
他跟嬴政一样,很肯定最后是李世民夺位了,不然怎么会是李世民在这里,而不是他那太子兄长与他们同行。他可真的是很好奇呢,这个看起来快快乐乐却又说哭就哭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夺位的。夺位之后,又是凭什么“受命于天”,和他们一起得到承认的。
是的,尽管昨天李世民吞吞吐吐地跟他们说了后世的评价,颇有些不敬之辞,但刘彻还是认为,他在史书上留下了足够深的印记,必然是得到上天承认的英主。
李世民自己也想知道,他低头看了一会,表情像是僵住了一样,不哭了,也不说话,刘彻问也不说。
刘彻不耐烦了,从他手上把书夺去,他反射性的一缩,随即又破罐子破摔的放手,往桌上一趴,头藏在臂弯里不肯露面了。
刘彻看得很快,没一会就顺手递给了嬴政,凑过去惊奇地拍李世民的脑袋,一边拍一边忍不住笑说:“别藏了,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就是兵变夺位?我就是没想到你也能做到这步,抬头,让我看看这杀伐果断的小子是谁啊?是这个哭哭啼啼的小郎君吗?”
嬴政也看完了,不深入研究的话其实就是几页纸,前面都是准备和铺垫,还有作者的评论,不看完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看完也不过证实了所想。唯一令他有一点惊讶的事,李世民竟然对朝堂控制到了那种程度,兵变前明言询问了一圈人是否愿意从他,居然都没人去给李渊和李建成通风报信。
太子信任并安排在紧要位置的人,一个两个都暗中成了李世民的人。
号称中立不愿意相帮的人也只是躲远了点,一点风声没透给李建成。
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啊,李世民还挺行的——也挺能忍。
你都控制成这样了,你现在这个性子能等到那时候才兵变?看不出来啊,他一直觉得李世民是个急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