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咸阳城的生活相比,远行就显得苦楚了。但中年人们本就是旧时代过来的老人,尚算习惯;年青人们正当青春,对世界的好奇与追逐压过了享乐。于是一行人继续他们的旅程。
事情出现一点意料之外的变化,是在转向身毒之前。
刘弃疾指着向西的路说:“身毒虽然没去过,不过也听得多了,我走到这里,倒是更想去更西边看看,听说那边是个强国,与边境常有纷争呢。”
韩信本来无所谓,一听常有纷争,眼睛一下亮了,积极响应:“那就去看看,我跟你一起走。”
张良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出声。陈平同样心下了然,有些好笑,不过他只看嬴摽。
果然嬴摽听着西边那个叫帕提亚的国家与大秦有边境纠纷,同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还故作沉稳地道:“身毒晚几个月再去也没什么变化。我们多年苦读,也学过兵法,却没有上战场的机会,正应该去看看才是。”
就连一心想去身毒找机会的项羽也赞同。
没有办法,他谁也看不上,觉得自己可能耐了,却是二十多岁了还只能在球场上撞人。尽管现在心里想着要早点去身毒的无主之地打天下,嘴巴已经诚实地表达了意见:“去。要是赶上战事,让我带一队人马,给你斩将夺旗大破之!”
李承康也更愿意西行,其他人还能有什么话说,自是转而向西了。
这一去,嬴政当时一语成谶——他们不是来旅游的,也不是来见识一下战场的,他们这就是奔着灭国而来的啊!
其实同行的张良和陈平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打算作为稳重的成年人看着一点,让王孙见识一下战场,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行了。
嬴摽的小叔叔,封在这边的嬴漠也是这样想的,给了他一千人,让他练兵,然后开战时掠个阵。
嬴摽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小叔父的这一千人对于其封国来说也不少了,是压箱底的军力了。他没敢轻举妄动祸祸小叔父,也就打算战场掠阵,以旁观为主来着。
奈何刘弃疾有心从中拨弄,说服他作为王孙不应该直接上战场,把人交给项羽;又说服他去向嬴漠提出,把囚犯和之前的战俘交给韩信训练,凑足了六百人,也作为一军练了两个月。
这期间,他跟李承康常常躲在一块窃笑,还带着罗士信和高惊去韩信那里偷师。
高惊不知究竟,只是听李承康的话学习罢了。罗士信却学得很认真。
韩信练兵之余,又揪住了刘弃疾:“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说,到底什么事?”
“现在不说,以后一定告诉你。”
刘弃疾准备走之前再告诉韩信,当然有些事还是不能说的,不过可以告诉他,他们从后世来,他在兵法上的造诣已经得到承认了,就是没什么大仗去证明自己,也不要太遗憾。
到两国边境常常发生的小规模战事再度开启时,稳重的成年人和稳重的王孙都快裂开了。
憋狠了的项羽率千人偏师大破敌阵,韩信的六百人不知什么时候潜行绕后,已经把人家城池都给占了。
陈平对张良:“张太傅,你看这样不打下去似乎也可惜了?”
张良看着庆功的韩信跟项羽自言自语:“不打下去是可惜了。”可惜两个人才没有用武之地。
陈平自己也技痒,他虽然是太子的亲信,但天子身体康健,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君才能登极,陈平最近已经在琢磨怎么让太子把自己放朝廷上去了。
他不想等太子登基之后再入朝了,他想现在就入朝。李斯已经被迫致仕,现在专心跟儒家道家墨家笔下争锋。张苍做了左丞相,右丞相仍是关中旧贵。朝中几乎默认,张苍之后的左相,一定就是现在的治粟内史萧何。
陈平也不贪心,他比萧何年轻一些,他想早点积攒资历,在萧何之后能做几年左丞相。
他本来是想这趟远行回去后再使使力说服太子,没想到游历的队伍里藏着这么两个宝贝,那他怎么能放过这样表现的机会呢?如果能协助他们把帕提亚拿下来,他不入朝都不行了。
张良则展开地图,一边看图,一边回想从商人那里问来的种种情报,目光不由落在了帕提亚那边的塞琉西。
那一带的诸国纷争之激烈,也不比战国时缓和多少啊。
他学了多年的太公兵法,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呢。身毒新封的韩国也不需要谋划什么,一心一意照着秦国的路子变法图强就行了,更需要的是治政能力。
他一晃都这把年纪了,再不用都要老了,那当年的苦读不是都浪费了么。
张良也技痒了。
那就打吧。
打到第二年,咸阳城里的嬴政撑着额头犯愁:没有足够的官吏派过去了,也没有足够的儿子派出去了,孙子……嬴摽就是最大的了。
“吏考加试一科,令宗室与公主前就国。朝中封侯者若愿移封至彼处,可得实封。”
舞弊案发(秦)
会稽郡句章县治下的乡里。
春耕已经结束,虽然地里的事还是很多,但总算不像之前需要抢时间,人也可以松快一点了。
钱容跟在父兄后面忙活,比起父亲和兄长们,他的手脚要慢很多,最小的三兄回头望他一眼,钱容没抬头,只余光看见了,就觉得背上跟生了芒刺一样不自在,感觉三兄瞧过来的目光里满是不耐。
一直做到下午收工,父亲才招呼他们回家,到门口时,邻居吴家的妇人正好出来,喜气洋洋地打了声招呼,没人问她,她自顾自地说:“我家阿雁今天回来,我去找人换块腊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