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的进士都为儒生。“太中大夫石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看了下自己的儿子们,随即摇了摇头,压下想让孙辈拜入胡毋生门下的冲动。
【高祖喜我忠厚而予石家一场富贵,我若做那见风使舵之人,岂不是毁家族根基,误我忠厚之名。】
这么想着,石奋的遗憾也消散了许多,转而去瞧觐见的学生,琢磨着他们中有谁会去拜访章武侯,有谁会与内史或奉常走得很近。
刘瑞观察着朝会官员的表情变化,眼神游移,知道这是朝局变化的前兆,同时好奇一两年后,站在这里的上榜学子里有多少能位列其中,得到参加朝会的殊荣。
两天后,刘启并两宫太后与薄皇后,太子刘瑞在上林苑的别宫里宴请上榜学子与他们的亲属。
按照规定,每位学子可带两人并祖父母和曾祖父母,所以当学子到齐,所有人都依次坐好时,偌大的庭院竟然显得有些拥挤,让人想到晨练的操场或是大型考试的露天考场。
“这就是皇宫吗?”
“看起来好壮观啊!”
“阿父我不是做梦吧!居然有进皇家宫殿的这天。”
“这里真的好漂亮啊!难怪人人都相当皇帝咧!真是过得赛神仙呐!”
赴宴的学生里有不少都是农家子弟,而且还是偏远地区的农家子弟,所以对关中的一切,尤其是皇帝的一切非常好奇。骤然进了如此漂亮的地方,看着神态端庄的宫女黄门呈上佳肴,娇媚可人的伶人们伴着编钟翩翩起舞,真的有种如临仙境的飘渺之感,说话也渐渐没了进宫时的拘谨,甚至开始调侃皇帝。
一些对农家出身比较敏感的学生既不想在皇帝与未来同僚的面前忤逆不孝,但又不想看着父母继续说些不着边的话,于是把头侧到一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然,也不是所有学生都是这样。
农家出身的赵虔带着叔公与远房堂弟坐于席间,甚至表现得比七老八十的叔公和青瓜蛋子的堂弟还要兴奋,那张嘴就像是上了马达一样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然后端起面前的漆器与青铜器观察它们纹理,忍不住在赞叹之余忧伤道:“黔们别说是用了,就是用尽全身的积蓄也买不来一件器具。”
“更别提比漆器还要珍贵的青铜器了。”想起许行的理念,赵虔看向上座的眼神变得分外复杂,整个人都陷入纠结中:“以天下供一人,又何以反哺于天下人。”
一旁的进士看了眼突然文青的赵虔,下意识地离其远点,省得后者脑子不清地牵连自己,使他无端受灾。
随兄赴宴的赵过眨了眨眼睛,搞不懂自己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堂兄为何会多愁善感起来。不过有一说一,宫里的东西确实是比民间好了数十个档次。
赵过从未见过一鼎一鼎的肉汤和浇了蜜的蒸饼,以及不限量的柑橘和他见都没见过的水果,于是和祖父一样坐下后嘴巴就没停过,然后把吐出的籽用碎布包好,郑重地放入怀中。
第115章
“还请卿等与朕共饮。”刘启与两宫太后寒暄后看向底下的学生们,仿佛看到自己的青史留名与数千年后的津津乐道,忍不住得意道:“朕谢卿等千里报君,更谢尔等教出这么出色的儿子。”
一些容易情绪外露的宾客激动道:“承蒙陛下恩德,定不如陛下所望。”
说罢便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刘启喝完复言道:“卿等再与朕共饮一杯。”
“诺。”
两杯酒下肚,所有人都颊带酡红,言行举止也更为随意。
“瑞儿,今儿个大喜,咱们父子也喝上一杯。”刘启看向不远处的刘瑞,举杯道:“朕知你不喜饮酒,但是今天这酒你必须得喝。”
“皇帝怕是高兴坏了而有些变得无拘无束,还不快拿醒酒汤来。”窦太后瞧着并没有喜悦,甚至称得上冷若冰霜:“太子过来侍奉你父皇用汤吧!”
刘瑞不明白窦太后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在这个时候去找刘启的不快,但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风格,他还是起身准备行礼,结果却被皇帝的冰冷声线所制止:“朕的身边有这么多宫女黄门,何须让太子来行邓通之事。”
刘启的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但是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朕感母后的爱子之心,所以让宫女把酒水撤下吧!”
窦太后因刘启的当众反驳而冷了脸色,随即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怎么,皇帝要当众反驳孤,然后让黔们都看看皇帝是如何的忤逆不孝。”
“朕无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刘启的态度依旧很好,同窦太后相比,反倒显得后者更为孩子气些:“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也没有突然不孝的儿子。”
“朕好颜面,所以希望母后不要再这个时候令朕为难,弄得皇家颜面无存。”刘启的话音刚落,薄姬便搁下酒杯冷冷道:“窦漪房,你闹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