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刘濞居然扯开衣领,露出一片伤痕累累的肌肤:“看看孤所遭遇的一切吧!看看皇帝如何如何迫害他的亲堂叔。”
刘濞的身形踉跄了下,头也因扯衣服的动作而致他的远游冠猛得一歪,泻出几缕灰白的枯:“高祖啊!您睁开眼看看您的侄儿吧!”
泪流满面的刘濞很快又跌倒在地,深情并茂地哭诉道:“诗经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孤以为当今天子就算少时爆裂,喜好策马斗狗之事也能明白这等俗理。”
“现在看来,终究是言有理,而人无德了。”
“吴王慎言。”关中的使者忍无可忍道:“非议陛下,恐祸他人。”
起身的刘濞正了正衣冠,冷笑道:“孤未提及无德之人是谁,难道在天使眼里,皇帝就是孤所说的无德之人?”
刘濞瞧着天使变得无比苍白的脸色,继续逼问道:“还是说,天使仗着使节在手就要给本王扣上罪名,喊打喊杀!!?”
上一秒还呼天抢地的刘濞下一面便声色俱厉道:“尔是代表陛下问话的还是来向本王问罪的。若是后者,大可请廷尉宗正压孤入京,何至于用小人之言辱我至此。”
“臣岂敢由离间之心,还望吴王海量,饶恕臣的失礼之处。”天使还未跪下告饶,中大夫应高便抢先说道:“陛下,此人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实在不是天使之资,大汉之臣,倒像是茹毛饮血的氓隶之人。”
应高不知关中为何派来一个笨嘴拙舌的天使,但是对方既然已被自家大王倒打一耙,何不借此与关中彻底撕破脸,也好在吴国的环境恶化到遍地造反前转移矛盾,也好让犹豫不决的赵王与淮南王被迫上车。
毕竟吴王要是没了,淮南王便孤立无援,而赵齐两系距离被刘启搞死也只是时间问题。想必那时就算三人不想动手,也会被坐罪国除的恐惧裹挟得上了吴王的马车。
天使不知应高的小心思,而是觉得吴王的不成之心昭然若揭,而且其颠倒黑白的功夫着实厉害,居然敢在天子使节前以诸侯王的身份压迫天使,逼他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怎么办,难道他要背上一个诽谤诸侯的罪名?或是为了逃避酷刑而向刘濞卑躬屈膝,跪地求饶?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天使挥开想要捉拿他的士卒,大着胆子道:“臣是天使,有罪与否该由天子所定,还轮不到大王替陛下做主。”
吴国的士卒见天使挣开他们的手,于是看了眼脸色铁青刘濞,然后看向沉默不语的应高。
应高朝着士卒们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将天使按倒在地,致使后者头冠掉落,下巴磕红,整个人如癫汉般披头散的不成样子。
“吴王……你抗拒问话,扣押天使,就不怕陛下怪罪,殃及子孙。”天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士卒堵了嘴,只能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上面的刘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殃及子孙……哈哈……殃及子孙。”
“孤的太子早就被那无耻小儿给害死了。”想起长子头破血流的尸身,刘濞便怒不可遏道:“既为大宗所杀,又何必惺惺作态地送回吴国,要孤这无能阿父为其送终。”
刘濞的怒火直冲闹顶,险些致其昏死过去。恍惚间,他似乎忆起当年所受的种种屈辱,于是下来狠狠踹着动弹不得的天使,差点伤及按住天使的士卒。
“启小子,真小人,收下的群臣也都是些狼心狗肺之辈。”
“若是叔父还在……”
“若是叔父还在……”
想想自己年轻时何等风光,先是随刘邦镇压英布,又是以亲侄的身份坐镇吴国,替刘邦压制江东豪族。
而那时的先帝在干什么?
呵!
高祖记得先帝这个人吗?
那时的先帝还在代国喝西北风呢!高祖哪记得有这么个儿子,这么个……
一无是处的老好人。
刘濞将天使踹得奄奄一息后喘了口气,让人压下这个小子,同时也让殿里得闲杂人等一一退下。
应高瞧着刘濞的神色不对,还想留下劝说几句,结果瞧着刘濞挥了挥空荡荡的袖子,声音沙哑道:“下去吧!让孤静静,让孤静静。”
“诺。”应高挂着沉甸甸的心脏离去。
而在宫门关上的那刻,刘濞坐阴影笼罩的王位,喃喃自语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