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工作经验以及为人处事经验,每次的回信,总会给他启发,让他少走弯路,不过,父亲的建议,秦今朝会仔细的思考、借鉴,但不会全盘接受。
父亲是他坚强的后盾,但他也不是脱离了父亲就不会走的小婴儿。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总有需要自己独立去思考,独当一面的时候。
秦今朝去一楼收发室拿了自己的信还有包裹单,回到办公室后,就听张海洋说郭亮过来找他了。
郭亮是厂长的专属联络员,也就是秘书,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儿?”秦今朝问。
张海洋自从上次无记名投票落选,没有长成工资后,人就有些蔫哒哒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来,打水啊,搞卫生都不积极了。这会儿有人去倒水,发现暖壶里没水了,半开玩笑地抱怨,“老张,今儿咋没去打水啊?”
张海洋往那边回了一句,“一会儿就去。”这才转头回答秦今朝的话,说:“没说,他过来听说你不在,就走了,我估摸着,是厂长找你。”
秦今朝点点头。
张海洋站起来,说:“要是厂长找你,你小心点,你可是外来派的。”
外来派?秦今朝失笑,自己怎么就被安排到外来派里了?
张海洋去打水了,秦今朝也忙着去找郭亮,两人没有继续深聊,一块出了门口便分开了。
秦今朝去了三楼,一从楼梯上来,便感觉出氛围的不同,鸦雀无声的,他不由得也放轻了脚步。
郭亮的办公室在楼道的左侧,紧挨着厂长办公室。
厂长沙广军的办公室在最左侧,走廊另一头的梅书记办公室遥遥相对。两边的办公室门都紧紧地关着。
郭亮办公室的门却是打开着的。秦今朝刚出现在门口,郭亮便看见了他。
秦今朝敲了敲房门,笑着说:“听说您找我?”
郭亮将钢笔放进墨水瓶里,站起来迎出,笑着说:“别您您的,我听着怪别扭,咱们岁数差不多,你叫我的名字就行。”
秦今朝从善如流。
郭亮:“是厂长想要找你聊聊,你先稍等一会儿,我问问他这会儿方不方便。”
秦今朝答应着,被郭亮安排坐在门口靠墙的一排椅子上,郭亮去隔壁的厂长办公室敲门进去。
秦今朝随意地打量着这间房间,房间不大,有个二十来平米左右,只放了一张办公桌,靠墙却放了一排七八把套着浅灰色座套的椅子,靠后墙的柜面上放了四五个铁皮暖壶,还有十来个带盖的杯子,显然,这间屋子也当等待室用。
不多一会儿,郭亮回来了,说:“t秦工,厂长空出时间来了,正等你,我带你过去。”
秦今朝便随着他走进厂长办公室,经过一间三十来平米的会客厅,便看见了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沙广军。
他的外貌很符合奔五十岁中年人的样子,中等个子的,皮肤略白,两颊爬着些许红血丝,虽然脸上皱纹不少,但仍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帅小伙,头发很浓密,但黑得有些不自然,人不胖不瘦,略有些啤酒肚,在暖气供应充足的朝南房间里,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的确良衬衫,搭配一件深灰色鸡心领毛背心。
“厂长,秦工来了。”
虽然沙广军已经看见了秦今朝,但郭亮依旧尽责地介绍着,又马上退了出去。
“厂长好,您找我。”秦今朝沿用了郭亮的称呼,没有带上“沙”这个姓。
沙厂长脸上带上了笑,很亲和的样子,说:“是啊,我没记错的话,你来了三个月了吧,来,坐,坐下说。”
“是,有三个月了。”秦今朝按照沙厂长手指的方向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皮面沙发椅上,跟沙厂长隔着办公桌相对。
秦今朝自入职以来,跟沙厂长没有太多接触--当然,以他目前的级别,还没到跟沙厂长直接接触的地位。
这段时间,根据同事们的描述,根据各种有关于厂长事件的分析,他认为沙厂长是个典型的技术出身的领导,身上带着他们特有的通病,过于自信,甚至是自负,很难听见别人的意见,忽视管理的重要性,过分迷信技术的重要性。
秦今朝每次看见他时,他都板着一张脸,满脸的严肃,好像随时随地都在生气一样,处理厂子里的问题时,通常冷硬、一刀切,欠缺了些方式方法。
可今天他这笑容可掬的模样,秦今朝看着倒像是梅书记的风格。
他真挺好奇沙厂长找自己来是做什么的,但也没多话,板正地坐着,等着沙厂长再开口。
“时间也不短了。”沙厂长说着,从桌子边上摸出黄色包装纸的官厅卷烟,慢腾腾地从里面抽出一只,而后又拿起一盒火柴,火柴盒正面上硕大的“白头”两个字正好对着秦今朝。
秦今朝依旧安静地坐着。
沙厂长自己划了火柴,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烟盒递给秦今朝,“抽一支。”
秦今朝摆摆手,“谢谢,我不会。”
沙厂长将烟盒收回去,又抽了两口烟,才说:“最近回家了吗?”
秦今朝:“回去过两次。”
沙厂长点点头,又猛嘬了一大口,好似要将烟气吸到肺里面似的,而后有些享受地将烟气从嘴巴、鼻子里面吐出来。
他几口就迅速地将烟抽完,而后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这才继续说:“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去部里看看?我上次去化工部,还是去部里跟王司长汇报工作。”
他说的王司长是指化工部化肥司的王建宏司长,是海州大化厂的直属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