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羲早料到了她的拒绝,便道:“灵石涉及天下苍生,如若寻不回,只怕苍生有难,还希望族长以大局为重!”
阿柟一下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面上全是怒色。
“大局,你告诉我什么是大局!难道我族之人不是天下苍生的一员!你们取走神树,又让我的族人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冷了神色,也不知如何回答。阿柟却仍然激动,继续说着。
“你满嘴为天下苍生计,却是要拿我全族的性命去换。我不管什么其他的人,也顾不上大局,我只知道我的族人就是我的苍生,我的全部!”
说着,她走到门口,哗啦一下打开门,冲屋内三人道:“三位今日为小妹所做之事,要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拿走我全族的性命。我们虽非修者,但若是为了神树,拼上性命也不会让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三人也只能默不作声,起身走出了屋子。走到院中,时珏回头跟阿柟说:“明日我再来为小柍修补。”
阿柟身形一顿,默然道:“不必了。”随后关上了那扇门。
三人沉默着回到自己屋里,又沉默着躺下。都在思考如何破开这个死局。天乾阵之事诚然重要,但木灵石一旦取走,瘴气必然入侵此地,到时候敃族人又该何去何从。
时祺看着屋顶,突然问:“风羲,永良宗现在能调遣的有多少人?”
风羲侧身背对她,并没有动,只道:“时祺,我知道你想调动两宗之力,将他们全部迁出此地。此法虽可行,但……他们不会愿意的。”
没有哪个族群愿意离开世代生长之地,更何况这里还有他们的信仰,神树就是他们的命。
时祺沉默了。这样的沉默在屋子里盘旋许久,三人心里都是难言的纠结。果然,涉及到人的事儿,比任何凶兽妖邪都要难办。
这样的静默持续了许久之后,时珏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我有办法。”
时祺回他:“如何?”
“木,主生机,为干,为枝,为叶,为孢芽。生机旺盛,百物生长,浊气自散。”
时珏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出口打断了他:“良琰!”
她甚少叫时珏的字,此时有些怒气和警告掺在里头,风羲都听出了些威压。
但时珏不管不顾,继续说:“我本源纯净,灵根稳固,妖躯乃烬微山纯粹灵气所锻,灵力修为也不错,生机当是比寻常之物要旺盛百倍的。”
“时良琰,住口!”
时祺又喊了一声,时珏却置若罔闻,继续道:“以我本源灵根,暂代灵石之功,虽不能辐射原本那么大的范围,但撑到灵石归来,应当也是没有问题的。”
他终于说完,时祺也已经从榻上起身,走到了他的床边。时祺拽住他的衣领,将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说我不许!”
屋内烛火未熄,照着时祺的侧脸,映出她眼睛里的怒气和悲伤。
时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等到时祺松开了,他才道:“时念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的。”
时祺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时珏,她的肩背有点微微的颤抖,时珏看不到她的神情,风羲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种隐忍、害怕的表情。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敢赌。时良琰,你要我怎么跟她交代。”
曾经,有万物在眼前复苏,却有人的生命在自己怀中消散。那种场面,她不想也不敢再亲历一遍。
“我不会死的,我的生命力,你清楚。相信我。”
时祺转身看他,风羲也看了过去。少年还是笑着,露出两颗虎牙,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暖黄的烛火在那张青涩稚气的脸上晃荡,时祺想起来少年跟着自己刚回到晋州的时候。
那会儿时珏还是个小孩的样子,刚化了形就整日不休不止地修炼,操着比自己还高的剑。妖长得快,七年的时间,小屁孩已经长成了大树。时祺仍然觉得他不过就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会抱着剑跟自己说:“时念安别怕,我会替绿油油好好保护你的。”
时祺眼睛有些湿,又转过身去,没有说话。
风羲这时候开口了,道:“时祺,他们做树的,都很执拗。”
时祺就那么沉默地站着。过了许久,她重新到榻上躺下,背对着时珏的方向,轻声说:“明晚动手。”
屋子里又重新归于开始的静默。
第二日,时珏先是去了阿柟的居所,不出所料地被赶了出来。他也没有强求。
三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商量好了晚上的事情。
入了夜,待到约莫亥时末,整个敃族村落都只剩虫鸣之时,三道身影极穿过村落、草原,立于那棵巨榕之下。
时珏抬手覆在那宽阔的树干上,感应了片刻。
“就在树下,被树根包裹。”
其余两人点点头,“恩”了一声。
“等会儿时祺你用灵力探取,它会被我的本源吸引,有所感应。还是不要伤了这棵树的好。”
时祺闷闷地回了一声“好”。时珏继续道:“灵石一出,我会立马分出灵根放到它原来的位置。还请风宗主到时候为我护法,接着我点。”
“自当尽力。”
说完这些话,时珏没再犹豫,开始释放自己的本源,将气息一股股注入地下。感应到木石在顺着他的气息微动,便大喊一声:“时祺,现在!”
时祺单膝落地,手掌覆在地上,灵力自掌心而出,穿过厚厚的土壤,跟随着时珏的气息,一路抓探到了那块绿色的灵石。
时祺加大了灵力输出,那股灵力幻化出五指,一把握住了灵石,又以飞快的度带着灵石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