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头绪。
这还是姜或北第一次遇到卓玉堂发病。从前听说卓玉堂是个病秧子,却每每只见他恶劣的情状,并不会觉得他是什么病人。今日才知道他的身体原来这么凶险。姜或北暗自祈祷卓玉堂能够活得久一点,不为了他们之间的任何感情,而是为了自己。
卓玉堂要是没了,她姜或北估计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了。
快接近中午了,赏花宴那头早就散了。听闻卓玉堂这个卓家独苗出来意外,便是有心继续赏花,也不便再多留,纷纷对这头表示了问候和关心之后都离开了。
这边卓玉堂还没醒,因为大夫嘱咐过在醒来之前不宜搬动,所以仍旧在学堂的房间里昏睡着。小蝶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还没凑近就是一股刺鼻的苦味。
“小姐,药来了。”小蝶说道。
屋里站着三个人,分别是卓夫人、那位高先生加上姜或北。卓夫人在这里,正是姜或北表现的好时机,况且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卓玉堂年纪轻轻就没了。姜或北三步并作两步接过药碗,道:“我来给夫君喂药。”
她舀起一勺药,吹了吹,刺鼻的苦味差点叫她吐出来。姜或北从小就不爱喝药,一喝就要吐。现在不过强忍着,她喂了一勺,那药却喂不进去,沿着卓玉堂的嘴角流了下来。
卓夫人心急道:“吃不进去药,这可怎么办?要不然,你用嘴渡进去试试?”
姜或北脸上闪过尴尬,她和卓玉堂连牵手都没有过,这是准备一上来就整个大的?再说,她根本喝不了一点苦药,别待会儿吐卓玉堂嘴里。不过都演到这个份上了,再不继续演下去,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姜或北一闭眼,咬咬牙准备把勺子里的药吞下去。
手中一轻,药碗已被人接过去了。
“我来吧,似你这般犹犹豫豫的不知要耽误到几时。”声音是动听的,语调却是冰冷的。高遇的突然加入直接把姜或北逼退了几步,他把卓玉堂的枕头稍微垫高,一手捏住卓玉堂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一手喂药,轻轻松松就把药都给灌了进去。
许是他的嫌弃之意太过明显,姜或北意图为自己找补几句,讷讷张口:“还是高先生厉害,我还从未遇到过这般情况,不过以后就知道了。”
卓夫人没说什么,只是连声感谢高遇。高遇道天色已经不早,自己要先行回去了。临走时又说:“今日玉堂发病,我倒是觉得,或者可以不必在学业方面逼他太紧。”
卓夫人应道:“倒没多要求他什么,他的学问要是能有他先人一半也好不辱没了卓家的名声。不过是看不得他日日闲散度日。今日就麻烦行止了。”本留了高遇用午膳,高遇不肯,就作罢了。
高遇一走,卓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道:“我知道你们尚未圆房,不过叫你喂药,不必如此扭捏!”
姜或北低头认错,道:“母亲教训得是,我以后会注意的。”心里暗骂高遇,若不是他,自己这会儿已经硬着头皮喂完药了,没准还能在卓夫人这边刷一点好感度。眼下完全是起到了反效果,还要笑着赔罪。
“好好守着玉堂。人要是醒了,马上派人来跟我说。”
“好的,母亲。我会一直守着玉堂的。”她见卓玉堂额头上有层薄汗,掏出手帕替他擦了。谁知卓玉堂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意识尚且朦胧,与反应不及的姜或北视线对了个正着。他睫毛颤动了几下,道:“姜或北,你别喜欢我啊,我警告你。”
姜或北默然不语,慢慢让开,对还没离开的卓夫人道:“母亲,夫君他已经醒了。”
卓玉堂刚被擦掉的汗顿时又起来了,他讪讪道:“母亲也来了?”声音粗哑又低沉,因为病弱显得愈发有气无力。
卓夫人凑近来,严厉说道;“她是你的妻,便是喜欢你有什么错?”但严厉不过一瞬,看到卓玉堂面色苍白的样子,她心疼极了,道:“怎么回事?可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叫大夫再来瞧瞧。”
“感觉身上没力气,后背有些疼。早上那会儿明明好好的,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吐血了。”他想要坐起来,这才发现身体竟然像被马车碾过一般,实在无力再起来,苦笑一声道:“我这破败身子,怕是活不了几日了。母亲,大夫是不是说我时日无多了?”他伸出手看自己的手心手背,借着外面的光线,这双手干枯犹如冬日的树枝,手背上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姜或北比他更着急,大声道:“夫君怎可说出如此自暴自弃的话?你的父母,你的家人,都在为为你担惊受怕,你自己更应该好好将息自己。你说这些话,岂不叫关心你的人伤心吗?”这些话,多少带些真心的成分了。
卓玉堂心中稍稍动容,心想,姜或北竟然如此喜欢自己。不过他仍旧不屑一顾。姜或北这种女子,太俗气了,过于浓艳的五官,不似秦姗妹妹般清纯可人、善解人意。他说道:“姜或北,你管得倒宽。这里没有你大喊大叫的余地,你先出去,我要和母亲单独说话。”
屋子里空气憋闷,充斥着汤药的苦涩气息。窗户半掩着,光线也是昏暗的。姜或北早就不想待了,她使了个颜色给小蝶,道:“那母亲和夫君慢慢说,我先行告退了。”
卓夫人道:“也好,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玉堂任性娇纵,他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媳妇省得。”
姜或北带着小蝶出门,大大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她肚子咕咕直叫,才想起午膳都还没用,回去吩咐小厨房做了几道可口的菜肴,主仆二人一并用过不提。